淡扫娥眉(112)
陆子周适时地点头赞道:“到底是丈夫之志,气干云霄!我等只会那笔的文人书生自愧不如啊!”
玉面阎罗灌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可这十来年,我跟着我们大当家的左冲右杀,将河北四十四州之地反复纵横了几十遍,却始终还是个山贼草寇。莫说是什么英雄伟业,便是好不容易在河北基下来的一点儿家底儿,如今也叫傅铁衣打扫得七零八落。说来也真是让人灰心!今日拜读兄之大作方知何为进去之道,当真如醍醐灌顶一般。”
陆子周一口酒喝得猛了,恰好呛到,咳嗽着说:“河北王霸之地,据之以为根本大有逐鹿天下之势。然河北虽然形胜,却终究要受制于河东,倘若局促于河北一隅,不西控河东,南据中原,自然不能成气候!”
玉面阎罗夺了酒在手里说:“正是!正是!既是如此,我有一问不甚明了,正要向你请教!”
陆子周道:“山贼兄请问!”
“如今我们在河北,上有河东的曹文昭坐镇于晋阳,重兵扼守天井、壶关,滏口、井陉等处;下有傅铁衣的数十万精骑相迫,邯郸、邺城、邢台等重镇俱坚不可摧,我们屡次攻打都大败而归。如此,西出无路,南下无门,又如何进取呢?”
陆子周连连摇头道:“都说河北流寇厉害,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纵横河北十数年,竟既不能夺门户,也不能据中枢,割据尚且不成,又何谈进取?”
玉面阎罗嗤笑道:“你倒说得轻松!”
陆子周喝了口酒,望着酒坛了荡漾的酒水,说道:“河北之战,只在太行屏障,得之则有纵横天下之势。使之则门户、中枢尽丧,大势去矣。你们不是山贼吗,只要控制住太行的孔道,何愁不能成大事?”
玉面阎罗拍案怒道:“你胡说!太行山上的孔道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我们制住的,你当曹文昭和傅铁衣和我们是一伙的呀!自古以来,只要太行屏障为河东所据,就从没有人能从河北之地反抢回来!你这就和没说一样!”
陆子周摇头道:“果真吗?那你还和我喝这半天酒,说这半天话做什么!”
玉面阎罗冷哼一声道:“你果然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陆子周遂笑道:“我自己的地图我怎么不知道?倒是你,自称英雄好汉,气魄如海,明明你我都已心知肚明,你却还要和我兜圈子,实在是好笑!”
“爽快!”玉面阎罗伸了手重重地拍在陆子周的肩膀上,说,“那你便把太行关隘的地图交出来吧!”
陆子周肩上传来一阵剧痛,立即苍白了脸色,冷汗顺着额头便留了下来。他忍住剧痛,勉强言道:“我身上的东西都已经被你们搜了个光,有什么都在你那了,还管我要什么地图!”
玉面阎罗便将从陆子周身上搜到的残图往桌上一拍,揪着陆子周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凑到他脸前恶狠狠地说:“还敢说我兜圈子!你说的是这张图是吧!正截在河东河北相交之处。太行关隘险要的精华都不在其上,剩下的图呢!你要敢说你没有,我便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
“有,自然是有!”陆子周用力抬起手,指指自己的头说,“在这里。”
玉面阎罗点点头,将陆子周扔回到椅子上。他抓起那只秃了头的笔塞到陆子周手上,又扯下一幅衣衫铺在陆子周面前,说:“画下来!”
陆子周笑笑道:“放了我们所有人,我便画给你!”
玉面阎罗一把卡住陆子周的脖子把他推到墙壁上压住,陆子周身下的椅子随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玉面阎罗露出狰狞的面容,厉声说道:“敢和我提条件,老子我诨号玉面阎罗,你要敢不画,我便让你把十八层阴曹地府的酷刑都尝一遍!教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啊!阎罗王吗?”陆子周努力让自己能在脖子被死死卡住的情况下说出完整的话来。他说,不屑地:“你可以先把我的手指脚趾都一寸寸的捏碎了,再剁下我的手脚,剥皮抽筋、油煎火烧,取出内脏肠子,凌迟碎剐。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天下酷刑共计一百一十八种,你不一定比我知道的全。你不会的我可以一样一样的交你,你可以一样一样的在我身上试,且看我会不会画给你。”
玉面阎罗不由得一呆,慢慢松开手,瞧着陆子周踌躇不决。陆子周却轻轻一笑,取了笔在那幅布上认真画了起来。玉面阎罗又是一愣,忙凑到旁边细看。笔随着陆子周的手腕在布幅上移动,不多时,便次第显出山峦关隘。
玉面阎罗惊呼道:“这是军都陉!”
陆子周赞道:“好眼力,这是太行八陉之军都陉,先画出来给你看看货。”
说完便指点着地图向玉面阎罗详细解说,玉面阎罗却已是惊呆了。
陆子周敲敲玉面阎罗的头,问道:“如何?”
玉面阎罗激动万分,抓着陆子周的双肩猛摇:“还有呢?还有呢?”
陆子周似乎很理解他的心情,体贴的接口道:“还有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陉、井陉、飞狐陉、蒲阴陉,是要那我们这许多人来换,还是要严刑逼供,山贼兄自决吧。”
玉面阎罗转着眼珠,默默地喝了几口酒,终于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作交易,实在是……不如这样,我放你走。”
陆子周摇头道:“不行!”
玉面阎罗急急道:“不是我不答应,是我家大哥一定不会答应。”
陆子周突然接口道:“倘若你能替我杀了点灯子,我便再附送给你函谷关和浦津口的地图。倘若你是真豪杰,必有一天要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