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156)
赵瑟的思绪开始随风飘荡起来。
关于西楼的身世,现在似乎也没有揭开的必要。由于宋国夫人没有孩子的原因,周氏一族为了过继之事仿佛闹得很厉害。西楼如果证明了是宋国公的儿子,如果经过一系列繁杂的手续,形式上,他也就可以算作是宋国夫人的儿子,周氏的后人。虽然作为男孩子没有资格袭爵,但是,必然也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或者,首先不方便的就会是她自己。周氏的后人——即便是形式上的后人——与人作侍可是个天大的笑话啊。倒时侯,她势必要以完全不同的态度来对待他。所以,还是再等等看吧……
宴斗
入夜之后,前来赴宴的客人越来越多,并且,越到后面,客人的身份就越尊贵,以至于作为主人的宋国夫人周庄夫妇都不得不屡屡起身相迎。
“柳氏虢国夫人世女凤台侍郎柳大人到……”
“卢氏左龙武大将军卢大人到,墨国夫人到……”
“崔氏陈国夫人,陈国公尚书左仆射杨大人到……”
“谢氏息国夫人鸾台左相谢大人,息国公武义侯岭南道安南大都护贺兰大人到……”
“清扬郡主,清扬郡君到
“张氏韩国夫人鸾台侍郎张大人,银光侯张五公子到……”
随着侍仆们一声高过一声悠远绵长的通报之声,大郑权势门第最为煊赫的几位男女次第到来。每一声清越如击编钟的通报都必然会带来好长一段时间的骚乱。
除去宾主之间没完没了的施礼寒暄以及苦恼于不得不重新安排坐席、又不能令任何客人感到不快的司礼侍儿们如穿花蝴蝶一般的翩然于花丛、高台与诸位贵客之间,还有好不容易凑到近前交际献媚的各色人等的声响——他们往往会根据传说中这些权贵的喜好,有时鳞次栉比地如鱼贯般上前,有时则干脆蜂拥而来。或者问候、或者敬酒、又或者说一些稀奇的笑话。总之,他们总有一些可资利用的话题。再加上杂坐于席间把盏置酒的美貌侍儿们娇美动人的欢声笑语,最终构成了一曲跌宕起伏、婉转激扬的乐章。
赵瑟坐在左首边的第三席,握着陆子周的手,低声向他介绍这些士族权贵们。尽管这些人,他们初到上都之时都曾一一拜会,然而,大士族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和混乱的辈分历来是令他们自己都头疼不已的事儿。那么,即便以陆子周之聪慧绝顶,想要在宴会上拣择清楚这些关系而不至于出丑,终究还需要赵瑟的时时提醒。
凤台侍郎柳扬是大郑四家七氏之中柳氏的嫡女,年纪刚满三十。如果从母系的赵氏这边论起,她算是赵瑟表姐,她们的祖父有着同一个母亲。而如果从父系的秦氏那边论起,她就是赵瑟的叔母。柳扬十六岁时迎取的正夫正是秦氏的公子,赵瑟的十三叔……
卢氏这一代的墨国夫人本应该是如今的燕王妃卢文谣,由于卢文谣和当今天子的皇子燕王殿下成婚,依例抛弃了墨国夫人的爵位和卢氏族长的身份而册封为皇室的燕王妃。皇帝便以卢文谣兄长左龙武大将军之女承嗣卢氏之家庙为墨国夫人,赐名卢夷吾。只是,如今这位墨国夫人年方八岁,太过年幼,实在无法授官。
谢氏如今的息国夫人便是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才子谢十七的姐姐。她虽然仍是位列权臣第一的左相,然而,不论从威望还是能力,都是和她母亲当年远远不能相比的了。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夫君贺兰明月,这位岭南道安南大都护并非出身于四家七氏。他之所以能傢入谢氏,一般以为,完全是因为他手挽五岭之地的兵权,羁縻东南诸蕃土司。而东南之地,恰恰是谢氏宗族根基之所在。
清扬郡主是当今皇帝的表姐,秦氏王妃之女,也就是赵瑟的姑祖母。早在天子登基之前,这位郡主便是皇帝陛下最重要的对手,皇位最有力的争夺者。如今,她还是公主殿下继承皇位最大的威胁。出于这些原因考虑,清扬郡主虽然早有封地,却始终被皇帝陛下留在上都常住。每年春天祭庙之后,诸王宗室回转蕃地之期到来的时候,皇帝陛下总要为找什么理由把郡主留在上都为难好一阵子呢。
至于张氏的族长韩国夫人张媛,说她是牡丹王朝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最有权势的人虽然稍微有些夸张,却也并不算十分过分。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本身有什么特殊的才华或者是皇帝对她格外信任。除去张氏一族三百余年在朝廷中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其余的历史悠久的名门一样也有这份家底儿,简单的说,武安侯张玉所直接掌控的二十万河西军就是最直接的理由。
而和张媛同来的张五公子银光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更有恭敬相待的必要。作为大郑第一士族张氏唯一还未成婚的嫡公子,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以面纱遮盖容颜的高贵男人,毫无疑问,他从一开始就是为皇储公主准备好的正君。尽管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婚约,并且公主殿下的婚事因为种种原因一拖再拖,甚至连侧君都还没有立,但绝大多数深谙内情之人都把银光侯视为未来的皇储正君乃至于皇后。
“子周,你看,他可就是未来的皇后哪!等到明年,公主就二十一岁了,婚事无论如何都拖无可拖。到时候,再见这位张五公子,便得恭敬跪拜了……”赵瑟小声对陆子周说,“公子为皇储公主之夫君,小姐为皇子亲王之妃,且诞育皇孙郡主,历次改朝换代的争斗中,大郑还没有哪一家士族能如此稳操胜券呢!”
于是,张氏姐弟到达的那一刻,这场欢宴之曲终于奏到了□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