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179)
其实,赵瑟在觉察到自己说错话的一瞬间很有一种冲动,很是想干脆借机就把自己和十一的事情告诉陆子周算了!很是想干脆就把米饼实际是十一派给自己的保镖,替他们传递情书的真实身份告诉陆子周算了。
这样的话,赵瑟抱着一种很侥幸地心理猜测,或许,陆子周不会太在意,又或者子周甚至愿意帮她和十一想想办法呢?……至少,有了陆子周最低程度的配合,以后再读十一的书信就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尽管赵瑟觉得此事至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但她毕竟还拿不准。这一迟疑间,一次重要的坦白机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直到不多的时日之后,当赵瑟被迫不得不再次直面这件事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一次机会丢得是多么地令人痛心疾首,以至于她不得不要在那样一个如此之差乃至于到了差无可差地步的时机和陆子周沟通,并寻求他的谅解和帮助……
不管怎么说,无论将来赵瑟会为此时的迟疑不决如何悔恨,现在这个时候,她还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所谓女人灵敏地近乎妖迹的预感之力在赵瑟身上还真是迟钝得令人目瞪口呆哪!
一场小插曲之后,赵瑟索性扔了枯燥的文字,拉着陆子周去投壶。陆子周扭着赵瑟的耳朵说:“还没背完呢,又玩!”赵瑟便嬉笑着说:“你昨天不是还拍着胸脯说你押题十拿九稳吗?你写的这些我都背得差不多了,真要是全背下来了,抢了欧阳怜光的风头就不好了吧?”陆子周一错愕间,人就被赵瑟拉到了花园里。
投壶这种玩意儿,虽然一直不是最流行的消遣,但却往往能在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尺度内保持最的高出镜率。贵族女子们偶尔突然起兴的时候,想起来的总是投壶这种游戏。或者是因为它方便易行,只要取一个承酒的敞口壶放到远处,以投筹的多少计算输赢就行了,又或者是因为它人多了也能玩得高兴,人少了也能玩得高兴的缘故。
投壶,一般输了的要罚酒,文雅一点的当然也可以作诗。赵瑟和陆子周投壶,自然是厚颜无耻地要求喝酒。因为喝酒她可以找侍儿们帮忙,作诗却是没人能助臂的。这个计较没有悬念地很快被陆子周识破了,于是,情势到了最后不受控制地演变成了赵瑟和陆子周大拼酒量的局面。
赵瑟要是能喝过陆子周,那真是太阳都得打南面出来!
那么,今天的第一位不速之客宜春侯曹秋何曹大公子到来时,正好撞见赵瑟脸皮相当厚地把酒往衣领里倒。于是,这位曹公子就用一阵响亮的笑声表示他看见了。
赵瑟很没有士家贵女风范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姓曹的家伙是怎么进来的,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难道自己英明神武的祖父祖母大人为了创造自己和这个曹黑黑的偷情机会,已经不择手段地到了给他随意进出自己院落的权利吗?
于是,赵瑟以明确的不满的眼光扫过元子,很有些严厉。元子心中一慌,竟将手里握着的投筹掉到地上。接着,他便干脆脚一软跪倒在地,叩首道:“小人真的不知……”
曹秋何连忙伸手说:“赵小姐啊,你别生气,我是翻墙进来的。我是想找人通报来着,可我听说你最近在家闭关。我琢磨着你是八成被关起来读书了,正式求见估计是要让挡回去。与其先碰钉子再翻墙,不如直接翻墙,省事啊!”
“翻墙……”赵瑟觉得酒劲这会儿可能是上来了,头晕晕地。她微微靠在陆子周身上,有些张口结舌的问:“你怎么会想到我是被家里关起来了?”
“嗨,不是有句话叫推己及人嘛!”曹秋何挥手说道:“我就经常被我老爹从赌场里揪出来,痛打一顿关在家里读书,谁找也不让见。不过不让出门,不让见客没关系,大不了我曹大自己左手跟右手赌!办法总是会有的!反正我就是打死也不去读那个之乎者也!”
大约是看到赵瑟的目光有点发直,曹秋何挠着头问道:“咦,难道推己及人用的不对?不能吧?大前天才听我们家先生说的!难道那腐儒又蒙我?娘的,回去就把他的脑袋瓜子揪下来!”
赵瑟不好意思接着发呆,害了人家曹大家倒霉先生的性命,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曹将军果然百战名将,端是厉害了得!翻墙进来竟然都一点儿都没惊动我家的护院……”
“啊……”曹秋何颇为自得地大笑道:“啥百战名将啊?百战名将要是来翻墙,那都是要被人家打地抱头鼠窜的料!不信你让武安侯那个宝贝儿子张襄翻翻试试!咱曹大翻墙越户这门本事,那是多亏了小时候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偷看隔壁女娃洗澡才练出来的!
赵瑟顿时无言以对,有心和曹秋何客气几句夸夸他,却搜肠刮肚也找不着合适的言语。只好眨着眼睛在心里想着好笑——让张襄这类素来有“世家公子之楷模”美誉的男人和你这个二十多年前还是满身泥土的野小子一样翻墙越户,想起来还真有点凄凉无比哪!
陆子周冲曹秋何微微点头,伸手肃客道:“请曹侯入内喝茶吧!”
曹秋何哈哈大笑着说:“喝茶就不必了,曹某今日翻墙而来实是有一件要命的事要向赵小姐相求,请赵小姐无论如何看在咱们同赌的香火情上,帮曹某一把。”
他所谓的香火情,大约就是让赵瑟自觉狼狈不已的所谓和欧阳怜光争夺第一才女之名的闹剧。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赵瑟的神情不由难堪起来。曹秋何却浑然未觉,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枚投筹——这投筹是元子方才心慌时掉的,因为元子一直跪着,并没有机会收起——也不仔细去瞄,只随手一扔,投筹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正入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