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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205)

作者: 郁之 阅读记录

赵瑟就是再傻也知道不能再胡说下去了。她一愣之后顺势蹲在地上,抱住陆子周的腰,说,“子周,对不起。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你。”

陆子周覆上赵瑟的头,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摩挲了片刻,幽幽说道:“刚才我就想,如果你再骗我的话,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和你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很小气的男人,很笨,一点都不知道你们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可能真是这样吧,就算我可以轻易地猜到你要做什么,可我终究也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我也挺苦恼呢。既然傢给了你,要一生都和你在一起,总是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有什么不好。我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喜欢自己的男人因为她们而筋疲力尽……我认识的女人太少了,真正说起来,除了欧阳怜光那种怪物,就只有你。我都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长大了……反正我们男人是希望自己的女人能高兴的……”

“不是的……”赵瑟把头埋进陆子周的衣服里。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吧?”

“……是……”赵瑟觉得自己这么回答简直该遭天打雷劈,可她还是这么说了。

“你帮我把地上的东西捡捡吧,我不想动。”

赵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陆子周,蹲在地上去捡被扫到地上的书简、砚台还有已经摔碎了的瓷器。她心里知道,需要捡的只是砚台而已,可她不敢,她怕陆子周生气。她心里知道下面她应该主动磨墨,可是她不敢,她怕陆子周生气。陆子周往砚台上倒了点水,把墨递到赵瑟手里,见她半天还愣着不动,没好气地催道:“磨啊!”赵瑟这才手忙脚乱地接过墨条,人偶一般地磨了起来。

陆子周慢慢铺开纸,选了一支最珍贵笔,沾饱了墨,一路写了下去。先前他写安胎方子的时候,写一行涂三行,艰难无比。现在写堕胎的方子,竟如行云流水一般,就是想慢也慢不下来。

赵瑟偷眼望着面无表情的陆子周,心里直哆嗦。她估摸着陆子周这是被她气得心灰意冷,索性早写完了早打发了她算了。她也挺想偷偷去瞧陆子周写的都是些什么,可她真的没这胆量。她实在是怕陆子周误会她着急,再生她的气。于是,她故意躲的远了一些。

说起来真是好笑,明明最最对不起这个男人的事已经义无反顾的做了,怎么还好意思再细究这些细枝末节呢?明明都已经把刀插到这个男人的胸口了,怎么还好意思捧着他手上的淤青说“我给你吹吹”呢?连赵瑟自己都要忍不住去鄙视自己这种厚颜无耻。

“你拿走吧!”陆子周淡淡的说。语气轻飘飘地一点儿重量都没有,然而,他把笔拍在桌子上的时候,玉质的笔管立即断成两截。他终究还是无法不生气。

“对不起,子周。”

赵瑟没有办法就这样拿了就走,她赖在这里,竟然还奢望能哄好了陆子周再离去。这是怎样的一种不可救药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她早就懂了,可事到临头,明明已经做出了抉择,明明都已经这么干了,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舍鱼而取熊掌的后果。

“阿瑟,让我安静一下好吗?”陆子周竟然用了哀求的口吻。

赵瑟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忙跳开,她想自己的确不该继续站在这里让陆子周讨厌了。快跨出门槛的时候,陆子周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鸡公山我们分开之后,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阿瑟?”

夫德

赵瑟心中倏地一紧,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直穿过她的五脏六腑撞击到她的天灵盖。

这个问题,她终究还是逃不过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瑟最最悔恨无比的事情,就是未曾早一些将自己与十一的事情向陆子周言明。

当时,她只是一旦面对陆子周就没有勇气把实情说出来。当时,她只是觉得十一必然不愿意让此事为其他的男人所知晓;当时,她只是简单不希望自己和陆子周之间有什么其他的事。然而,她又如何能料想得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样一番无可奈何的境地?

如果赵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相信她立即就会更正这个错误,毫不犹豫地,从一开始。至少绝不会还如此愚蠢以为自己心里一点儿忐忑不安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问题就在于,世间最无聊的事情,就是“如果我早知道如何如何”这句开场白。

赵瑟发现自己有孕的时候,她惊恐的认识到,她不得不在最差的时机向陆子周坦白了。世间的事情终究不可能真的按照某一个人脑中一厢情愿的臆想去发展,这个道理在不可妥协的事实面前终于鲜血淋漓地撕开了在放在赵瑟手里。

究竟是什么时候决定了拿掉这个孩子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赵瑟也不能确定。或许是在来自某个暖洋洋的早上,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或许是米饼在没人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十一哥为什么会不见了呢?”的那一刻。或许是他的二哥赵箫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有避孕药的那一刻,或许是皇帝的圣旨传来,彻底粉碎了傅铁衣傢于公主的最后一点儿微弱的可能性,赵瑟像溺水的人被无情地抽走后一根救命的木头,挣扎着终于沉没下水面的那一刻。

推究根源是一件异常繁琐而复杂的工作,合并同类项之后好像是这样的:秀侯李六尘的意外出现,苑国夫人与赵瑟的第一次长谈透漏出来的危险信息,谋略在赵瑟脑中偶然成形并茁壮成长起来成为不可抗拒的强烈冲动,发现怀孕的事实和傅铁衣即将归来搅在一起带来的迫在眉睫的危机。这些东西以非常短的间隔,甚至几乎完全连在一起分不出先后顺序的方式,强行拍进赵瑟的身体,而不管赵瑟是不是能够接受。就像涨潮的海水只管自己一波接着一波的涌上沙滩,却丝毫不必顾及沙子的容纳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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