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380)
赵斯诚挥了挥手,几个壮年的护院过来将月官儿拖了出去。月官儿愣愣地任人拖拉着,快到门口了才猛然醒悟似的挣扎着大叫:“是我强迫他的!小姐你看见的!是我强迫他的!”护院们用力一压,月官儿的上臂便被卸了下来。之后,他们卸下他的下颌骨。这样,他就没办法大喊大叫了。俞怀英露出一个模糊地笑容,望着月官儿乱踢着双腿被拖出门。
赵瑟站起来说:“真是令人感动……”很明显,她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这些人!这些人!凭什么理直气壮地为彼此牺牲呢!
赵斯诚看着赵瑟的脸色,示意侍奴们去拉俞怀英。俞怀英轻轻地哼了一声,甩开试图将自己按着跪下去的侍奴。因为没有赵瑟的命令,侍奴们没法像护院对待月官一样儿对待俞怀英,只好扎着手站着。情况有点儿尴尬,大管事赵斯诚恨手下无能,侍奴们也很郁闷——从来没见被捉奸在床还能这么横的男人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俞怀英站起来,拨拉开挡着他的侍奴,走到赵瑟的面前。他站得很直,很稳,挺胸抬头,尽管他一件衣服都没穿。他直视着赵瑟,眼中毫无退缩之意,尽管他的臀上,腿上还抹着半干的令人尴尬地白色痕迹。
“你要说什么?”赵瑟问。
俞怀英屈膝跪下,静静地说:“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您。从小,我就喜欢他。就算被迫傢给了您,我也还是喜欢他。我们是私通了,不仅今天,傢给您之后有无数次,还有傢给您之前的日日夜夜。杀了我吧,我愿意和他死在一起。”
猛然之间,赵瑟弯腰呕吐起来。今晚的所有的酒,她终于都吐了出来。事实上,“就算被迫傢给了您,我也还是喜欢他”这句话对赵瑟的打击相当的大。她推开殷勤扶持的惜时,摸了摸嘴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好,我一定成全你!”
之后,赵瑟转身出门,令管家准备薪柴。赵斯诚和赵月兰齐声去劝,然而赵瑟吐完之后,酒劲上来了,固执得厉害,无论如何说都不肯听。赵斯诚和赵月兰交换着眼色,一面应付着赵瑟一面小声商议。
“你先拖着,我去找陆公子。”
“不行,刚才就派人去看了。他喝醉了,不省人事。”
“没办法,只好去禀告夫人和国公。三老爷病得太厉害,无论如何不能惊扰。”
赵斯诚还是摇头:“夫人在陪谢老夫人,国公与河西大都护的密使在喝酒,都脱不开身。”
“那么,”赵月兰咬咬牙说:“只好找新公子试试了!”
他们的确不能让赵瑟趁着酒劲将俞怀英和月官儿给烧了。火光惊扰了前面的宴会,通奸的丑闻传出去都在其次,关键是俞怀英的父亲是寿州别驾。的确,四品的庶族官员在门阀赵氏的面前不算什么,但就算是捉奸在床,毕竟不交代一声就杀说不过去。何况赵家在淮南训练的壮丁团练,需要作为地方官的江别驾出力的地方不少。
在赵斯诚磨磨蹭蹭中,终于还是准备好了薪柴。护院们将俞怀英和月官架上去,万事俱备,只欠点火。各个房里都有人探头探脑,却谁也不敢多说话。四周一片死寂,只闻得火把燃烧时轻微的爆破声。赵瑟从护院手里抢过火把,晃晃悠悠地去点那薪柴。
“不要,小姐。”
这一声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赵斯诚暂时松了一口气。赵瑟有点儿恍惚,手上的火把怎么突然移不动了呢?半天,她看见西楼。他还穿着红色的喜服,头巾取掉了,手握住自己拿着火把的手腕。
“你别管,这和你没关系。”赵瑟挣着手说,“松开,西楼。”
西楼就势跪下,轻轻开口说:“今天是我们合寝的日子,小姐……”
倏地,赵瑟泄气了。她颓然垂下手,将火把远远地扔开。“你说得对,西楼,我们去合寝……”她扶起西楼。事实上,却是在西楼的扶持下她才能站稳。
“依家法从事吧!”赵瑟头靠在西楼的肩膀上,一边走一边吩咐赵斯诚。快进门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回头补充道:“送信回淮南,江别驾回信之后再决定最后的处置。”
西楼扶着赵瑟回他们的新房。一坐下,赵瑟就哭得稀里哗啦。西楼拧了把热巾,体贴地替赵瑟擦了脸。其实他也不知道碰见这种事该如何安慰赵瑟,于是只好握着她的手不说话。赵瑟这人,实话说多少有点儿人来疯。西楼不如此温柔体贴还好,一旦面对西楼的善解人意,她就觉得更有可哭的了。那么,这一哭就哭到了夜半时分,什么良辰美景都给耽误得差不多啦。
哭得久了,侍奴们都在悄悄犯困,于是赵瑟也有点不好意思,抹了抹眼睛,压着声音歉然道:“对不住了,西楼,今天是咱们的大好日子来着。你看,都让我给搞砸了……”
西楼笑着摇头:“没关系的,只要你不哭就好。你一哭,我也想跟着哭呢!”
“讨厌!”赵瑟轻轻地推搡西楼,心情在这一推一拖中似乎好了许多。
“太晚了,不然安歇吧。”西楼提议。
赵瑟抬起头,正看见对面桌子。桌案上一双孩儿手臂粗细的红烛燃了一半儿,烛泪层层叠叠地堆在烛台上;正中央一对合卺用的酒杯端端正正地赫然放着。赵瑟心中的愧疚之情不由更甚。她强颜欢笑道:“怎么能呢!这还没喝合欢酒呢!这还没洞房花烛呢!你休想蒙混过关!”
西楼笑着将头扭到一边,仿佛说了一句“本来也不是第一次。”
赵瑟起身倒满了两杯酒,靠到西楼身上。“来吧。”她递酒给西楼。他们纠缠着手臂,一起喝完了交杯酒。侍奴收拾桌子,铺开鲜红的衾被。西楼站起来给赵瑟脱衣服,然后给自己脱,脱完不管赵瑟,一头滚上被子。这一套也是他以前做多的,熟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