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384)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赵瑟低低地吟着最后两句,霍然起立命令道:“捡起来!把地上那些都捡起来!”
侍奴们在惊慌失措中七手八脚地收揽这地上的一切——掉到地上的书,洒落的棋子,酒瓶子,茶罐子,丢弃的文稿……
赵瑟瞥了一眼,补充道:“我要昨天晚上所有子周写的字,所有!”
于是,那些团成一团胡乱抛弃的纸团被一一捡起来,小心吹去了尘土。而那些被扯碎了的残片也一一从角落里收集起来,在书桌上堆成小小的一堆。纸团很好办,只要仔细展平了褶皱,叠成一摞送到赵瑟面前就好,毫无规则的细小残片拼起来却非常麻烦。因为侍奴们大多都不识得字。迷糊来了兴致,自报奋勇,积极帮忙。
赵瑟拿起面前那摞皱皱巴巴地纸张看。每一张都很像,几乎都是写了两三个字就丢弃了。甚至还有那么两三张,一个字都没有,只不过墨汁滴下来污了宣纸而已。赵瑟看一张扔一张,一切仿佛是为了重现陆子周昨天晚上的动作与心情。
这时候,迷糊拼完了,用他那懵懂而好奇的声音念出如下诗句,令赵瑟深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才叫做胸口碎大石。
“君知夫有妇,赠之以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妇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妇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傢时!”【2】
赵瑟手中最后三两张宣纸轻飘飘地落到她的脚面。一霎那间,她的心口仿佛被重锤砸了两下一般,充斥着吐血的冲动。她站起来,却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身体就不由自主得往后仰,重新跌倒了过去。
“他爱的是她!”赵瑟双臂在桌面上一扫,拼好的纸张飞扬着四散到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说“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中的含蓄与朦胧赵瑟还无法确定,“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傢时”如此直白的表说代表着什么含义赵瑟就没有任何理由不明白了。
难怪他要将他扯得粉碎!
子周他爱的,是元元!
赵瑟扶着圈椅扶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甩开五音的搀扶,慢慢向厅房走去。坐到大厅的座位上时,她以微不可闻地声音叹息着:“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妇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傢时……好诗啊,真是好诗!子周,子周,你撕它做什么?”
五音取了杯茶捧个赵瑟,待要开口相劝却不知从何说起。赵瑟接过茶杯转手就狠狠地砸到地上,侍奴们一起跪下。只有迷糊正巧追出来,不明所以地揪着赵瑟的衣摆,一声接着一声地追问:“小姐,你怎么啦?”
那么,稍晚些时候,陆子周跨进厅房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赵瑟低头坐着发呆,十来个侍奴跪在地上,迷糊做百思不解状。
他不由皱眉,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赵瑟闻声抬头,看看陆子周,看看地上的茶碗的碎片,展露出明眸皓齿的笑容。“没什么,砸了个茶碗罢了。”她说。之后,她站起来迎向陆子周,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作者有话要说:【1】在抄袭小白同志作品的道路上,无数有志青年前仆后继,馒头还要继续努力。谁让咱没文化呢!大家见谅。
【2】抄袭自《节妇吟》,背景需要,改了几个字。
休书
陆子周喝了口水才说:“是曹家小侯爷,赵箫一大早就拉我一起去跟他吵架。找上门去和曹秋何足足争了一天,到这光景好不容易才脱身。”
一听是曹秋何曹大少爷那赌棍,赵瑟也是直皱眉。她暂且将自己的坏心情放到一边,诧异道:“前一阵不是都和他谈好了吗?怎么又无事生非。”
青玉取了衣服过来服侍陆子周换。陆子周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前一阵跟他谈的是过河东的兵器怎么分钱,这次却又是别的事了。说起来曹秋何也是真成,我们不过和他合伙的一年的辰光,他就有本事挖走了赵箫属下的匠人,敛了一批人自己在河东私开铁厂冶炼兵器。这跟和在赵箫的虎口夺食有什么区别?他自然不能答应,要打上门去找曹秋何理论。”
“也难怪二哥要生气,我估计他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曹秋何那赌棍真不要脸!当初明明说好了我们只管造,他们只管运,各行其是。怎能如此公然算计我们!”赵瑟薄怒道。
然而虽说早有约定,但毕竟约定那玩意是做不得数的。总不成将事情翻出来找皇帝老太太去评理吧?何况曹秋何那人,未必比赵箫少一分无耻。赵瑟越想越觉得事情棘手,发泄几句,紧接着就关心道:“那么现在怎么样了?谈妥了吗?”
陆子周换过了衣服,坐到赵瑟身边摇头道:“没有。这种事没理可讲,哪里就能轻易谈得拢!我回来的时候,赵箫和曹秋何正推牌九呢……”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才补充道:“那两人吵不动了,约定赌一宿,明天一早谁赢就算谁有理……曹秋何出的主意,你二哥拍手称快。”
赵瑟听了也不禁莞尔,笑着说“果然赌棍就是赌棍,无赖就是无赖,天底下大约也只有他们俩个家伙才会干这种混账事啊。”
赵瑟笑着转头去看陆子周,却见陆子周的笑容里透着漫不经心,神态里尽是可有可无的聊赖与萧索,心中不由便是一暗,笑容也再也继续不下去。她眨了下眼睛,垂下头,沮丧地问:“子周,这些事情,都是你不喜欢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