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735)
将军都看呆了,一时之间谁也没想起来给鼓个掌。
“好!”突然间,一声叫好断然喝出。嘹亮的声音回响在轩敞地大堂,格外震人心魄,也格外寂寞。然而曹秋何是不在乎寂寞的,没人给喝彩他就自己给自己喝彩,没人鼓掌他就自己给自己鼓掌。就算唱着自己的独角戏,他也全然不在乎。
他哈哈大笑着为自己叫过好,转而去看自己的部下们,不满道:“你们怎么不叫好,难道我骰得不好,难道不值个满堂彩!”
一刹那间,将军们的心像是狠狠地被撞了一下,鼻子发酸,眼睛发胀。他们三三两两地喝起彩来。虽然仿佛遭受到了淫威才被迫发出的喝彩,然而这些喝彩声却渐渐地汇在一处,渐渐响亮,渐渐浩大,终于成了掀翻屋顶的满堂彩!
“这不就对了?咱们赢,就要赢得漂亮;输,也要输得爽快! ”曹秋何一拍手掌大声宣布道:“明天,大家继续逃命!愿意留下来陪我曹大的,十天之后,咱们就拿这大好头颅搏他一把!”
“赌了!”众将群情激动的齐声呼应道。
这以后,曹秋何仍是像往常一样每日出战,同时,装作接受了傅铁衣的回信,一本正经地私下里排出使节去与夏侯广德处接洽。十天之后,彭城的军队,连死带溜带失踪的,又少了三分之一。夏侯广德派人报信,说起接应的大军已经到了彭城东北的登仙谷。这一天,据军中专司看天象的神婆推测,晚上是个伸手不见五指没月亮的夜晚。种种迹象表明,再没有比这更适合开溜的时候了。曹秋何掂了掂手里剩下那点人马,虽然觉得还是有点多,但时不我与,夜长梦多,一咬牙,一跺脚,就是今天晚上了!于是,与夏侯广德约定,举火为信,三更行动。
转眼到了晚上,一切准备停当,士兵嘴里都衔上树枝了,马嘴也堵上了,蹄子也包好棉花了。全体将士整装待发,满怀声东击西,趁机逃跑的豪情壮志。三更天,城外城内准时举火,吴士衡带着专为蒙蔽敌军的一路疑兵当先出门向西北方向去了。不一刻,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曹秋何无声地扯出一个冷笑,将手用力向下一挥。于是,悄悄打开南门,数万人马,悄默声息地跟着曹秋何往外溜。
大约叶十一的主要力量都调动到东北方向打埋伏去了,南面的包围十分之薄弱。曹秋何带人稍稍一冲,很轻松的就冲散了围堵的兵马,冲过了敌军的营盘。然后,折向西南,一路快马加鞭,前往淮河中游水最浅处的卧龙滩。那里水势浅缓,骑马可渡。
从彭城过去不远,经过一处两座丘陵夹着的一处狭道时,突然一阵鼓响,山摇地动,两旁山丘上竖出无数旗帜,无数人马冲将下来,两头一堵,就把曹秋何给堵到了口袋里了。
左面一面大旗,闪出一员虎将,高声笑道:“曹大都督,末将宇文翰再次恭候多时了!”
右面一面大旗,旗下将军前出数米,勒住马,朗声道:“庞炜见过曹大都督。傅公言说都督多疑好赌,必弃东北而就西南,吾等本是不信啊。如今看来,果然神机妙算,佩服之至!”
神机妙算?老谋深算还差不多!曹秋何心下晒然,戏谑道,“看来这一次,老傅在小叶身上是下了血本了……”
“少要多言……”赫连胜大声喊道:“都督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弃剑投降吧!否则三声鼓响,一律格杀无论!” 四下里鼓噪鼓声雷动。
“甭费那力气了。”曹秋何将宝剑抽出来扔到马下,竖起双手道,“我投降……”
蛟杀
叶十一规制宏大的中军大帐,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作为主人的叶十一,另一个则是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这个人就是傅铁衣。
他们隔着一张小几对坐,几上摆了酒壶、酒杯。叶十一有一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地只频频举杯喝酒。傅铁衣也有一些出神,但表现出来却和叶十一大不相同。他虎口圈着酒杯,并不怎么去喝,仿佛自言自语似地缓缓说道:“你酒量仿佛好了很多,记得洛阳的时候你还不怎么能喝酒。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记得当初也曾经滴酒不沾,然后慢慢地只有作战的时候不喝酒,再以后越是大事越是要痛饮,到最后,不喝酒简直连觉都睡不着……抉择也好,罪孽也好,终究逃避不过……”
“你说什么?”叶十一转过目光,微皱了眉道。
“看来你对这场战争很有些焦虑啊?”傅铁衣不无调侃地道。
叶十一大概是正陷于自己的烦恼里,所以并没有对这句话里的些许的嘲笑意味表现出不悦来。他微微偏过头,将视线落在帐篷的大门处,说道:“我在想,也许我不该杀了他……”
“是吗?”傅铁衣将酒杯放在几上,低低的笑声打断了叶十一好不容易的反省。
叶十一有些恼怒地道:“有什么好笑的!”
傅铁衣摇了摇头,没有回应,而是像叶十一似的将视线转到进门处,道,“说起来,也该有结果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帐篷门就被掀开了。赫连胜一低头进来,站在门口处向叶十一行了一礼。于是叶十一问道:“怎么样?”
赫连胜答道:“主上料事如神,曹秋何及其所部已被我军活捉。”
叶十一闻言,两只漂亮极了的眉毛立即就有点要竖起来的意思。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不悦地斥责道:“我不是说过格杀勿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