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776)
……
虽然正式命令欧阳怜光监军河北是在七月初,实际上,早在一个月之前,欧阳怜光就已经秘密抵达河北了。她在五月二十九日随着小皇帝的车驾进了洛阳之后,只在洛阳过了一夜,第二天就动身前往河北了——当然,这必然也是根据叶十一的密令做出的动作。
欧阳怜光秘密抵达河北真定,最迟不晚于六月初三日。因为当天晚上,她曾经写了一封奏折给叶十一。这份奏折后来可以在秘书监的记档中查到。奏折的内容也非常简洁,主要建议叶十一加强河北与中原交界地区的防务。看起来平常无奇,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在河北局势紧张的情况下,加强河北与中原之间地区的防备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份奏折,的确是历史上留下来的唯一文字证据,证明了后来发生的“真定事变”与欧阳怜光密切相关。这以后,欧阳怜光就失踪了,直到任命她为河北观军容使兼冀州尹的诏令下达,她才突然出现。
从乙酉年六月三日到七月三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欧阳怜光从历史上消失了,没有任何有关她活动的记录。无论当时的人,还是后来的人,没有人知道欧阳怜光人在哪儿,做什么去了。从后人的角度看,这的确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这意味着什么呢?一个最顶级的谋士,颠覆一个国家也许连三天都用不了。而欧阳怜光这样最顶级的谋士在天下一统最重要地关头竟然失去踪迹长达一个月之久! 那么,她究竟躲在哪个阳光照不到的老鼠洞里策划着什么样的重大阴谋呢?这只要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然而,遗憾的事,当时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整个六月到七月间,全天下地目光都聚集在洛阳与金陵之间地政治合并上。无论傅铁衣,赵瑟,卢文瑶,赵箫还是叶十一,他们都低估了欧阳怜光的能量。这只能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七月三日,任命欧阳怜光为河北观察使兼冀州尹的诏令一经宣布,欧阳怜光就出现了。她先是在真定见了见河北的地方官员,然后立即就准备了名帖,前往邯郸拜见傅铁衣。
当时,傅铁衣正和部将杨绯,夏侯广德等人在花园凉爽处射箭为戏。卫士前来禀告,傅铁衣拿了名帖在手上,看见欧阳怜光四个字,忽然想起那年在上都,为了与当时的公主、后来的凤仪皇帝联姻之事,欧阳怜光也曾前来拜访,用的也是和现在一摸一样的名帖。只不过当时他没有见罢了……于是,傅铁衣不由得心生感慨,果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怎么了,大哥”傅铁然在一旁问道。
傅铁衣抖动着名帖道:“没什么,想起咱们这位客人有点头疼。实话说,欧阳怜光,我是真不愿意见啊。”
“那你就不见呗!”傅铁然哼了一声道。
傅铁衣笑笑道:“当初可以说不见,现如今,可是不能不见喽。”于是,抬手将名帖丢给傅铁然,然后吩咐道:“阿绯,你代我将她迎进来吧。”
“是,大帅。”杨绯领命而去。
傅铁衣又嘱咐众人道:“欧阳怜光此番应该是为了幽州之事……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亲自登门前来必定是另有所图。一会儿我会设宴款待她。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特别看了一眼傅铁然,说到:“尤其是你,阿然,你不准说话。”
亮剑
江中流身体一震,失声叫道:“什么?!”
“河北之战,确切的说是和傅铁衣进行决战的漳水之战,”欧阳怜光夹着烟的手指在几案上打着圈,说道:“那场战争,无论我们还是傅铁衣,都投入了全部了兵力,几乎孤注一掷,却偏偏在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握手言和了。”
“你不觉得奇怪么?”欧阳怜光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到江中流的身前,弯下腰去,视线追逐着他闪烁的目光,“没有理由已经打得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任何迹象突然就停下来不打了。一定有什么秘密……”
江中流眼珠轮了一下,呼吸变得紧促起来。“是因为张氏的缘故。你知道当时的局面。那是为了能在最有利的时机袭击张氏,所以战略上做出的合纵。”
“是吗?可这对傅铁衣又有什么好处呢?”欧阳怜光手搭上江中流的肩膀,“就算是有吧。可什么样的好处能够大到让傅铁衣能够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完全、彻底的让步?他有必要这么快决定么?他为什么不能慢慢谈谈条件?没有必有在仓促间决定——我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
江中流觉得自己像是掉进猎人陷阱里垂死挣扎的可怜动物。欧阳怜光指尖大麻烟升起的烟气缭绕在他头脑周围,熏得他眼睛发酸。于是,他有些晦涩的说道:“或者的确有,但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欧阳怜光笑了笑,直起腰,在桌案上摁灭了烟。然后,她转过头来冲江中流说道:“当年河北之战,是你跟在主公的身边,并且也只有你。如果你不知道,那么就没人知道了。我只能问你。或者——也许你应该猜一下……”
汗水从江中流的头上密密地渗出一层,顺着脖子流下来。
“站起来擦擦汗……” 欧阳怜光长身站立在那里,目光俯视着江中流说,“改变历史的伟大人物只有一个,趁现在,我还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你。”然后,她突然一声断喝道:“说,那是什么!”
“赵谖是傅铁衣的女儿。”江中流飞快地说道。然后,他浑身力气仿佛被抽个空了似的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