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379)
林宜佳看了他一眼。
他立即又道:“至于消遣么,当然也有。你记不记得你曾经提过的西洋油画?”
西洋油画?她提过?林宜佳半点印象也没有,便问道:“我什么时候同你提过这个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才回盛京那年,到长公主府参加赏花宴时,曾经说过,长公主那一片雏菊海,最是适合用油画……我那会儿正闲着,听到新鲜的,就想琢磨一下。后来……”杨广北想起藏起来的那些内容相似的画儿,嘴角流出笑容,道:“后来,我居然琢磨的还不错。呵呵。”
林宜佳听后很是惊讶,问道:“你自己琢磨的?”
她年幼的时候,曾经很喜欢过一阵油画。也曾经兴致盎然地想要学习。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老师,只凭着几本入门技巧和那些西洋商人似懂非懂的讲解,根本很难把握住一种迥异的画技。后来,她在回京的路上病了一场,再醒来已经……
这之后,她便将油画忘之脑后了。
“我好像记的,我的那些书本材料。都被宋大哥要了去?”林宜佳反应过来。才望着杨广北恍然道:“原来是被你拿去了么?”
杨广北含笑点头。
他的笑容像是在发光。让林宜佳有些晃神。她不禁想:好像半年前,这个人还是不会笑的?怎么才没多久,他就能笑的如此好看了呢?
定定神,林宜佳起了兴趣。问道:“我能看看你的作品么?千里?”
杨广北长身而起,自然而然地牵起林宜佳,轻声道:“都在书房里。”想起昨夜他在床榻上看到的美景,心神微微荡漾,手仿佛又痒了起来。
到了书房,打开暗格让林宜佳随意看,自己取了画板画布,调了颜色,凝神涂抹起来。
林宜佳微微发怔。随即轻笑一下,不急着看那些圈起来不曾装裱的画,先是打量着这间书房。书房的布置,只能说很实用,无论是座椅或者什么。都是有用的,全不见花瓶摆件,就连墙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洁白,只挂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十分醒目。
怕是任何人见到这样的书房,都会说,这主人一定是个无趣的人。
林宜佳轻轻从那无数个画轴中抽出一副打开,当下愣了神——画面中,少女垂首微笑,面前百合花开的如火如荼,美丽的惊心动魄。只一眼,她便认出来,画面中人,正是她。
原来,在他眼中,她的美是绚丽迫人的。
而这副画,单单有这种迫人的美丽,就绝对是上乘之作。
林宜佳此刻心情十分奇妙,难以言说。她怔怔欣赏了一会儿手中的画,圈起,将其放回去,又抽出另外一幅来,不由的又愣。这一副,居然还是少女和百合花。细看之后,才会发现不同:山风吹动少女墨绿色的裙角,那风的线条那么的优美,仿佛能够闻到扑面而来的百合的馨香……
再一副,又是少女与百合。这一副,少女笑容姣姣如暖阳,面前的百合花都被映衬的黯淡无光……
同样的内容,这里居然有十来副画。一幅幅十分相似,一幅幅又完全不同。
她再翻看下去,感觉就像在翻看着他和她的记忆一般,都是重彩描绘了他眼中的他——从最开始的她站在雏菊花海前尤显稚嫩的背影,到那年上元节她在花灯下的狡黠……又到宋府那个夜晚的窗前……最后是今年上元节在人山人海中的相互偎依。同样的场景,有的有好几副不同的表达,有的仅有少少一幅画作,技法从生涩到娴熟,再到挥洒自如。
林宜佳花费了许久,才看完了所有的画卷。
她细细地将它们整理好,按时间放了位置,轻轻地走到了杨广北身边。他一直都全神贯注地涂抹着,没有留意到林宜佳的接近。
一幅画已经完成,画面是喜庆无比的大红,大红的绸子,大红的花朵,大红的嫁衣和大红的喜堂……但一眼,便能够感受到那热闹和喜悦是那样的难以自已,仿佛要从画面中溢出来一样!
杨广北正在创作的一副,是那红烛照耀之下,她大红的喜帕半挑开,露出一张娇美明艳的芙蓉面来,盈盈双眸安静地看着你,仿佛时间定格,让人忘记了呼吸。
林宜佳没有打扰他。
许久,这一副才算基本完成,他又铺开了一副新的画布。
而此时,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去,夕阳落山,天空已经成了青灰的暮色。林宜佳悄然点起数跟红烛。红烛交相辉映,让这间书房万分明亮起来。
蓝田悄然站在了门口,无声地询问着晚膳的安排。
林宜佳走了出去,道:“饭菜让小厨房温一会儿吧。”
“小姐,要不,您先用一些?”蓝田嘀咕道:“姑爷也真是的,这时候画什么画儿,连饭都忘了么?让您饿着……”
林宜佳听着好笑,往蓝田额头敲了一下,道:“你倒是该编排主子……当真他没有你家小姐我这样的好脾气,一会儿罚你……”
蓝田不以为然,嘀咕道:“姑爷他可是欠着奴婢好大的人情呢!才不会为了一点儿小事罚奴婢……”
“哦,他欠了你什么人情?”林宜佳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问道。
蓝田顿时有些心虚,缩了一下脑袋,行礼道:“没什么。奴婢去吩咐小厨房去了……”说着话的时候,就已经退出了好几步去。待话说完,便跑了起来。
林宜佳站在台阶上,微微摇头。
她心知,蓝田所谓的杨广北欠她人情,大概就是指从前她为他提供了许多方便之事。若是之前,她说不得会训斥蓝田几句,而看过那些画之后,她却是不想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