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天姿(753)
江承紫看到他眼中深浓的难过的与害怕,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说:“都过去了,没事,没事。这一世,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对吧?”
李恪抿抿唇,继续说:“丽质随父母,身体先天有疾,然一直保养得很好。入了长孙府邸,也是孝敬公婆,丝毫没有嫡长公主的架子。但我与她原本不亲厚,又因她入了长孙府,便极少言语,不过点头之交。不过,她虽有心悸之症,但一直不曾发作。可那一年,她突然就发作,陡然病入膏肓。那时,我也处境艰难,便不曾细想。如今你问,我想或者是长孙一族迫害她的兄弟,她知晓了真相,也便唯有一死。”
李恪说到此处,面上难掩心痛与悲愤,一双手握紧成拳头,低声说:“此生,我也一直在想,要不要将长孙一族连根拔了。他乃饕餮,所图颇大。”
江承紫默默不语,李恪叹息一声道:“让你担心了。”
“不,我在认真考虑你说的事。”江承紫很认真地说。
“傻。我只是说说而已,这种来来回回的勾心斗角,很累。人生在世,如同白驹过隙,不过短短几个春秋,我不想你陷入这种无聊的事中。”李恪低声说。
江承紫摇头,道:“阿念,这事,太子就是咱们的底线。若他敢动承乾,咱们就要动他。若他相安无事,一切以国为重,那我们也就相安无事。”
李恪不由得看她。她眉目干净,就站在花树下,神情坚定。
他忽然明了,这女子为何与旁人不同。是因为她不管前世今生都很淡然很笃定,她所做每一件事都从不犹豫,整个人生从不彷徨。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江承紫笑了笑,又瞧瞧树木掩映处,那些天生贵胄的可怜公主们,觉得锦衣玉食的她们真是可怜。所存在的价值,只剩下联姻。
李恪轻轻点头,他也明白只此一条路:保住承乾,就是保住了自己,保住了兄弟姐妹们。
两人并肩前行,很快出了皇宫。李恪先将江承紫送到秦叔宝府上,他这才转到了平康坊里一座叫倚翠楼的花楼前。
天色还早,平康坊是长安城最大的红灯区,是夜场所在。因此,此番还静悄悄的,鬼影子也没见着一个。偶尔有人闪过,都是佝偻的打扫之人。
李恪在倚翠楼前,叩了门环。老鸨骂骂咧咧地来开门,说:“小郎君莫要怀了规矩。不要太阳落山,平康坊的仙子们哪能起身呢?”
李恪不予理会,只说:“我找你们这里的琴师。”
“琴师?我这里的琴师可多了,不知小郎君找哪一位?”老鸨先前骂骂咧咧,如今看这位衣着不凡,也不敢有所怠慢。
第440章 长安风云(二)琴师
李恪负手而立,道:“就是前年来此的琴师思南。”
老鸨一听,脸色就不太高兴,说:“看小郎君也是贵人,何苦与那等人往来?”
李恪眸光平静,手一抬,一小片金叶子丢入老鸨手中。老鸨一看,立马一怔,她可没想到思南那个琴师居然比头牌姑娘还红了。
“还愣着作甚?思南在何处?”李恪蹙眉。
老鸨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小郎君请跟我来。”
说完,这老鸨立马提着裙子闪身让李恪进来。倚翠楼并不是平康坊里最红的艺人伎馆。论规模充其量算是中等,但楼阁已是富贵非凡。
不过,天色尚早,夜生活还没开始。倚翠楼里只有丫鬟婆子在轻手轻脚地走动。
老鸨带着李恪穿过前楼,又穿过一条狭长的夹道,来到倚翠楼后院。倚翠楼的后院是个小小的园林。栽种的树木品种不多。
李恪无心品看,只跟着那老鸨来到一座假山前。老鸨指了指假山上的一座封起来的亭台,道:“前几年有个姑娘吊死在这里,此处便没人来。思南自己就搬来了。”
“嗯。你去忙吧。”李恪摆摆手。
老鸨拿了金叶子很是欢喜,临走前又问:“那小郎君可要些酒菜?我这倚翠楼的厨子可是前朝宫里出来的。”
“不必。”李恪摆摆手。
老鸨知趣地退走了。李恪在假山下站了片刻,才随着小路缓缓上去,扣响了门环。
“门没锁,进来。”门内人回答。
李恪轻轻推门而入,白衣散发的中年男子在软榻上打坐,旁边鱼嘴青铜香炉里袅绕着熏香烟雾。男子逆着光,一张脸便看得不很分明。
李恪回身关了门,瞧了瞧屋内的陈设。屋内一张案几,文房四宝。一把宝剑,一张古琴。一只古朴的水壶,几只与这个时空不符合的斗彩水杯,当真是简朴到了极致。
“我来了。”李恪整了整衣冠。
“你很久没来了。”床上的人结束打坐,缓缓站起身来。
“这三年,我在寻她。”他径直说。
“可有寻到?”白衣散发的琴师长身而立,拿了薄薄的竹片轻轻拨弄香料,光影梦幻般的室内瞬间变幻莫测。
“嗯。”他缓缓地说,在一旁的客座的竹榻上坐下来,打量了四周,问,“看来你这日子过得其实挺好。”
“还好。”他转身过来,一张脸是倾城之姿。
李恪见过无数的俊朗男女,但这种倾城的风姿他这算是初次见到。此人虽到了中年,但若是在长安市上走一圈,或者又是另一段侧帽风流的传说。
“说实话,你的琴技一般,那老鸨看起来很势力,居然还给你这么个好地方。”李恪说。
男子轻笑,开了炉子,填入银丝炭,从水缸里打了水烧水。待一切做好,才说:“我这容貌据闻与我曾祖父有七分相似。感谢祖先给了这好皮囊,总是许多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