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116)
我伸手扶她一把:“私下见面,就不必太守着规矩了。”
边说边示意余珍坐下,又自顾自跟贤妃一左一右坐了。
我这样待余珍,已经算是格外亲厚。
余珍惶恐且惊喜道:“皇后仁惠宽德,嫔妾哪里配受娘娘如此待遇?”
我和气笑:“本宫素来最不喜那些俗礼,贤妃姐姐如今也在,她是最知道我的。”
贤妃微笑着一点头。
余珍收敛了惊慌,越发欢喜道:“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在我跟前坐下,双手规规矩矩置膝盖上,小心了神情道:“嫔妾今日前来,是有事要告诉皇后娘娘。”她的眼神悄悄带过贤妃。
我笑:“姐姐是口风最严紧的,你且说吧,不碍事。”
余珍忙道:“嫔妾自然不是不信任贤妃娘娘。其实是冯妃落水那日,嫔妾身边有个奴才,无意中瞧见冯妃的近身婢女晚秋,那夜带了个人匆匆从华清池的方向过来。”余珍偷偷抬起凤眼觑我的神色一下后,怯怯道:“且那人的背影,瞧着像个男人。”
男人?
心中火花一点激上来。
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冯氏才不得已借落水助人脱困?
我微一吃惊后冷静下来。
捉贼须捉赃,仅凭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到太后那儿,必定又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且以太后四两拨千斤的能耐,显然区区小事还奈何她不得。
我转一转手腕上的玛瑙镯子,淡淡问:“那么可瞧清楚是谁了?”
余珍苦恼地摇头:“他二人走得快,只瞧见一个背影。”
贤妃淡淡听完后笑起来:“莫不是那个晚秋有相好的了?”
余珍尖着嗓子道:“嫔妾也希望,真是这样才好。然而嫔妾怎么瞧,都以为事实不像如此呢。毕竟好端端的,冯妃总没有这么巧,就在同时落水啊。”
她那神情是很机巧的,我跟贤妃在眉眼间沉淡下去。
我望着余珍:“你所言不假,此事确有疑点,本宫会着人去查问。你此番做得极好,日后若再有消息,也要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本宫,本宫自会好好谢你。”
说完让方合去取了一对金玉耳环并一对水玉镯来,赏给余珍,余珍欢喜无限地收了。
待余珍去了,贤妃摇头笑:“她是瞧准了时机,想借你的手,连根铲除冯若兰呢。”
我点头:“当年冯若兰为求自保舍弃她,可叹余氏当时因小产,才刚得了些怜爱,就被冯氏一举毁得干净,自然恨得吐血。”
贤妃端然道:“然而只凭她一人之言,实在不大可能坐实冯氏什么罪名。”
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且不论此事是否属实,就只说与外男私会一事,不是捉在当场,也别真想定下什么罪名来。余氏她是太急功近利了,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节骨眼上露出话风来,我若真将此事报给皇上,皇上未必不会反过来对我生疑,且还会怪我对冯氏赶尽杀绝,心肠毒辣不留余情。”
贤妃问我:“你莫不是真信她?”
我笑:“姐姐不信她?”
贤妃道:“此刻皇上确实是对冯氏生厌,不念旧情要废了她,然而他日未必不会念起冯氏的好来。其实宫里头风雨变幻无常,余氏心中透亮,少不得要动些心思,以图一举让冯氏翻不了身,何况她早跟冯氏撕破脸,哪里还肯留余地给冯氏翻身,再反过来作贱自己。”
我摇头:“姐姐所言不差,然而也只说中了一点。余氏是恨得冯若兰切齿,但更多的是在观风向办事。倘若冯若兰因落水再度起势,我想她多半不见得会将此事告知与我。”
贤妃挑眉:“那你是信她了?”
我无所谓地扬扬眉毛:“我信与不信余氏,倒不是最要紧的。而是太后如今已然跟我挑明,日后只怕会有一番动作。”
贤妃默默半晌后道:“那就只能兵来将挡了。”
我思索后笑起来:“姐姐信不信,过不了几日,太后那儿必然会有懿旨下来。”
夏沐烜隔日就晓谕六宫,称冯氏为妃失德失举,本要降位以示惩戒,然而念在冯氏多年侍驾尚算有功,只收回冯若兰当年封宸妃、贵妃时的所有金册印章,又将其禁足,无他旨意,冯氏不得擅自出虞宸宫半步,算是半拘禁了。
与这个消息一同来的,还有太后给静德宫颁下的一道懿旨。
旨意很简单,太后体谅我近来摄六宫事劳累,特意允了我静心休养,不必再理会宫中琐事,又将六宫事全权交由荣淑妃打理。
这就是变相在卸我的权了。
我心中明了。
太后在气头上,正需要找人泄愤,想当然尔那个人就是我,更要紧的,太后也不想我日益坐稳后位,危及他冯氏在前朝这数年来兢兢经营的基业。
太后此举一早在我意料之中,我在接了懿旨后,并没有如何焦躁。
倒是净雯无人时问我:“娘娘当真一点儿也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辣手啊。
第六十七章
我自然也不是不着急,可大约是忍习惯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心头反而平静,总觉得惊涛骇浪就在前方不远处,着急也是枉然,倒不如定一定心思,更好看清眼下这局势。
太后懿旨既下,我少不得日日在静德宫静养。
倒是夏沐烜自那日后,连着三日独宿政元殿,不曾召任何人侍寝,想来是心绪不宁的缘故。
这一日宣来了印寿海。
印寿海的脸上有万年不变的克矜笑意,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失势而刻意讨好或小心,神色恭敬如此朝我行礼后道:“奴才拜见娘娘,娘娘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