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2)
当下也不多问,戴上金玉首饰,由巧馨**一左一右扶出门去,在响遏云山的山呼中,登上了威仪华贵的皇后仪驾,向着皇城而去。
前路,未卜……
第二章
皇后回宫,一律走正门。
銮仪卫开道,一路走来,一应的紫白两色宫女内监如陶俑般夹道而立。
同样的低眉顺目,连眼睑也不敢抬,只听到车轮的辘轳声跟呼呼风声在耳边刮过。
车停,有内监来扶我。
红毯的尽头,一人着明黄天子服端坐在蟠龙赤金宝座上,因离得远,瞧不清容颜。
两侧按品阶分立文武大臣,想来是因为皇后回宫,才会如此郑重。
**已经将见驾礼仪仔仔细细跟我说了,踏着柔软的红毯,我只一步步往上走。
凤冠头饰重得压头,从前连泰山都能爬,如今只不过走了几十级台阶,已经觉得腿脚发酸,这一身的行头果然累赘。
依礼在御座前屈膝下拜,道:“皇上万福金安。”
座上那人头戴通天冠,只不痛不痒地抬了抬手:“起罢。”
声音倒也醇熟悦耳,只是没什么感情。
这皇后,不仅不受宠,还颇受厌弃。
我只一味低眉顺目地谢恩,并不关注于座上那人,按规程办事,一举一动,皆恪守规矩本分。
越不惹人眼界,越安全,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礼毕,由内监搀扶着坐上凤椅,受众人叩拜。
因着不是册封礼,一应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只需亮个相出下场,让世人尽知中宫已有人入主。
虽说还是旧人,显然也不得宠,可到底是一国之母回宫,不是小事,该做的戏总得做足。
拜完,皇帝朗声道:“皇后自请出宫,侍奉先帝陵寝,以全朕孝子之心,如今守丧已满,其心可表,特此恭迎回宫,以慰太后与朕体恤之心。”
究竟是太后体恤,还是皇帝感恩,明眼人自然看得清,我只当是在看戏,脸带微笑示意众人起身。
待一众女子直起身来,淡淡一扫,只觉眼花缭乱,香粉扑鼻,如浸盈于灯红酒绿的柔糜夜色之中,□无边。
最出挑的当属御座最近处那明艳女子,一身织金带红的宫嫔朝服,衬得她妩媚不可方物。
宫中尊卑有序,服饰不可轻易僭越,自太祖一朝即有规定,除生子册封等重大日子,阖宫朝见时,除了皇后皇贵妃,寻常妃子不可着正红一色。
今天是我这个中宫之主的“大喜日子”,这女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挑战中宫威仪,可见是个人物。
望着眼前一众的姹紫嫣红,我心生感叹:难怪帝王宝座人人想要,坐拥江山固然美妙,对着底下一大片娇嫩鲜艳的美人,又有几个男人能不心动?
我想,万里挑一也未必可能: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还是皇帝?
一丈远处,皇帝的脸掩在十二旒玄色玉珠后,一眼也不旁视,只目注前方。
因着要恪守后妃礼仪,我也不好明目张胆打量他,所以瞧得并不清楚,然而即便隔得老远,也能感觉到帝王霸气。
龙威自在,不容小觑。
其实,与其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倒不如安安稳稳在东陵过太平日子。
鎏金凤座虽然华美,可又冷又硬,坐起来很不舒服,我并不十分稀罕。
礼毕,由宫人扶着回静德宫。
静德宫历朝以来是皇后寝宫,离皇帝的寝宫政元殿不是最近,也不是最远,但规格都仅次于政元殿。
宫内遍植花草树木,花叶间有新打理过的痕迹,枝繁叶茂,一团锦绣之态,尤以牡丹开得最盛。
这个季节本没有牡丹,也不知道宫人用了什么奇妙法子,居然催得两盆牡丹在初春之际迎风怒放,很有意思。
主殿内,宫女内监按品阶跪了一地,黑压压一群人,静默连大气也不敢出。
谁是谁,我也分不清楚,望了眼**,**只蹙眉摇了摇头,瞧神色也不认识,当下不好多问,只和颜悦色道:“本宫久不在宫中,人也生疏了,一个个过来领赏罢。”
众人叩首。
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内监满脸堆笑走上前来,叩头到地,道:“奴才静德宫正一品管事内监王福全,叩见皇后,皇后千岁吉祥。”
“奴婢静德宫正一品惠人田净雯,叩见皇后,皇后千岁吉祥。”
我命他们起身,各赏十两银子,王福全喜滋滋领了,净雯只规规矩矩谢恩,并不十分巴结我。
是个有气性的,想必有高人撑腰,并不将我放在眼里。
我神色淡淡喝了口茶,不语。
其余四名宫女负责洒扫除尘,四名内监负责在庭院打扫,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看着可怜,于是让**各赏银五两。
遣散众人,再不多话,径自进内室歇息。
被这一身行头压了一天,浑身酸痛不堪,来不及观赏屋内陈设,任由**巧馨褪去繁重衣饰,换上寝衣倒头就睡。
醒来后已不知天光几许,却见巧馨盈盈立于床头,见我醒了喜滋滋一笑,道:“小姐醒了?”
“醒了。”
“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
“好。”
巧馨扬声朝外一喊,殿外候着的宫人听到响动,端着早已预备下的梳洗用具,如游鱼般翩然进来。
皇家到底尊贵,吃穿用度无不镶金带银,似乎不如此,就没法彰显天家气派,可惜未免流于俗套,失了雅致。
我见花梨木托盘中那件正红长衫绣金缀珠,式样繁复正式,觑一眼**,**没说话,却是净雯恭恭敬敬道:“皇上已差人来传过话,今晚会过来静德宫,同皇后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