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9)
那么,究竟是谁在谋划算计?
布的又是什么局?谋的又是什么利?
桃花局么?瞧着倒有些意思。
惹上这等“污秽”之事,别说寻常妃嫔,即便是我这个中宫皇后,亦没什么好下场。
只是这样一手俊逸的草体,竟莫名有些熟悉,熟悉之外,无端也让人觉得揪心。
再瞧**一脸欲言又止,分明是知道些内幕的。
我五指轻捻茶杯小小饮一口,问得似无心且有心:“见不得?”
语义懒散,**却已然急红了眼,小声道:“娘娘甫回宫,根基未稳,若再让有心人捉去了把柄,纵使得太后护佑,皇上那儿,终究是无法交待的。”
这话说得大有玄机。
我淡淡笑着,双目直视于她,道:“要见的是谁,你跟我现如今连人影也没见到半个,怎么就这么肯定,皇上会怪罪我?”
我的语气是平和的,神色亦温和。
**却被我看得低了头,叩首到地,声音压得极底,不仔细听都很难分辨,语气中含了大悲之意:“娘娘,切莫重蹈覆辙啊。积年之事,您都忘了么?错不可再犯,奴婢祈望娘娘三思。”
积年之事?重蹈覆辙?我本能地被这两个字撅住了心神。
我当然不记得,怎么会有印象呢?
那段记忆本来就不属于我,但不可否认,占据着这个身体,总残存着一星半点似是而非的影像。
“你是说…?”
“当年若非齐妃毒了心百般算计,娘娘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可叹她李氏前脚讨好了皇上,后脚就遭太后厌弃!确该如此!满天神佛座下,如何容得那贱蹄兴风作浪!”
**脸上难掩都是切齿恨色,她很少有这样刻薄的言辞,可见是真的恨到了极致。
**尚且如此,何况是沈月清?
那样深到骨髓里的恨,我未必没有过,当年对着那张清纯无辜的脸,扪心自问,要如何压抑自己,才没甩手给她一耳光的?
如今看来,只觉得滑稽可笑。
真的,不值得!于我!于沈月清!
我只想好好活着,能逃离樊笼自然好,真逃不脱,也想尽可能活得自在些。
至于谁得意谁失意,于我,确无瓜葛。
我伸手扶她起来,以眼神示意她安心为上,拓了拓碗盖上的青花纹路,状似无意问:“那么,太后怎么处置的齐妃?”
**愣了愣,垂眸低声道:“听闻是在宫中捣弄巫蛊邪术,被太后派去的人捉了个当场。”
这话回得平板,似乎是有些门道在里头,然而这样的事是宫中忌讳,不好多问。
我拨了拨衣摆上的珍珠粒子,目色平静无波:“那她如今人在哪里?”
“擅自捣弄巫蛊在本朝是株连之罪,不过皇上顾及旧情,不曾连坐,只治了她一人的罪,留了个全尸。”
死了?!
我为这个消息愣了愣,很快就收敛了心神,道:“既然已经是亡人,那就不必再提了。”
我定一定神,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抚平衣摆起身,头也不回道:“随我去正殿求支签罢。”
“娘娘?”
“正殿南角落里,仿佛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解签师傅。瞧着仙风道骨,应该是有些通天晓地的能耐了。”
话未落地,人已经到了门口。
方合听得我声音离得近了,立马来应门,然后扶着我出去,**在另一边扶着,一脸的不明所以然。
正殿一尊释迦摩尼相宝相生辉,无端令人起敬。
我三拜后从签筒中摇出一支签,**伸手欲来接,我不让,径自拿了,走向那解签文的老者。
方合拿袖子抹一抹木凳上的灰尘,扶我坐下。
我挥手示意他二人退去黄帐后候命,将竹签摆桌上,老者欲起身朝我叩拜,我压了压手,淡淡道:“不必拘束,佛门清净地,本没有这么多礼数。坐罢。”
“是。”一把苍老的声音,“贵人想求什么?”
“吉凶。”
“贵人这一签是‘刘晨遇仙’。”
“怎么说?”
“**心事,西方可求,不如莫动,立地可谋。此卦锥地求泉之象,凡事先难后易。是吉卦。”
这是很本分的说法,我但笑不语,只望着签台上一应的签文默默观望,片刻后才道:“若是求缘,又怎么解?”
那人双目微微一睁,复又垂首,恭敬道:“还是那句:凡事先难后易,但看贵人有无决心。”
我摇了摇头,淡淡笑了:“我以为这卦更合适。”
将桌上一张签文递过去,是支“梅花雨后得明珠,乌云散处有仙桥。”。
他看了,果然微微一怔,目中似有受伤神色,到底还是看明白了。
我终是不忍,抚一抚衣摆,道:“大师通达仙机,自然明白,明珠比之梅花,确要珍贵许多。”
说完再不多言,起身出去。
第七章
回宫路上,**陪在凤驾内,见我心神不宁,凑近我喁喁道:“娘娘做得极好。当断不断,不断自乱。这一生,咱们终究是要在宫里头度过了。旁的事,还是不听不沾为好。”
“知道了。”
听我只是随口应一句,再没了下文,**的心气也跟着低了,不无怜悯地轻轻一叹,叹得我心底微微一凉。
然而,眼下还有更不让人不省心的事要烦——王福全!
这样一个吃里爬外的人放在身边,到底是祸患。
**递杯茶到我手里,道:“迦南佛珠极香,太后必定是喜欢的。只是杨妃娘娘有孕,恐怕闻不得这么香的东西。”
彼时我正在闭目养神,心头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