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几度醉(6)
轻轻睁开眼来,入眼所见,熟悉又陌生。
“阿佑。”清润的男声传来,阿佑巡声望去,是一身青衣的斯慕,正紧张的走了过来。
“阿佑?”看她睁眼不说话,斯慕伸出手去探她额头。
只是那只探出去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斯慕不可置信的望向阿佑。
阿佑却似无事人般,放下了挡在头上的手,移移身子下得床来,看着斯慕,盈盈笑开,“大人,阿佑没事。”
阿佑记得的,这是皓月宫的主人,也是她要侍奉的大人。
斯慕慢慢的收回手去,勉强的一笑,“没事就好了。”
他怎么会忘了,被拔去情根的人,会忘掉所有与情有关的场景,也会忘掉,最后断她情根的一幕。
也罢,无爱无恨,于修行之人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吧。
阿佑一如往日的乖巧,或许要比往日更为乖巧。
她会算好斯慕日常作息时间,起床时备好热水,再不需要早早的候在门外,热水换了一次又一次,才能等到他的起床;
平日饭菜,也是规规矩矩照他吩咐去办,再不会突起心思弄得不伦不类让他哭笑不得;
最受益的是那些花草,浇水施肥,再没有出过差错。
是因为拔去情根,反而变得聪明了吗?
斯慕慢慢闭上了眼睛,嘴里慢慢有了苦涩滋味。
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再患得患失罢了。
“阿佑,我片刻便回,你好好在家。”斯慕交待道。
“是,大人。”阿佑低头答道。
斯慕走了一截,忍不住又回头望去,只见阿佑俯身低头站在原处。
再不见往日,执着凝视却又偷偷藏着怕被他发现的目光。
“师兄?”流云忍不住又唤了一次,“你这已经是第九次走神了。”
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经书,“你今日是否有心事?”
一向沉着冷静不动如山的人,竟然会频频走神,当真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斯慕摇摇头,却仍是放弃似的站起身来,“先回了。”也不管流云什么反应,径直走了。
而流云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只悄然合上了眼。
“小丫头,你这几日花花草草都没浇死过?”赫然是影刹,晃晃悠悠的又进了皓月宫。
阿佑抬起头看他,阳光刺得眼睛发疼,她眯了眯眼睛,才想起了他,记忆里似乎是有他的影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昨夜睡一觉,醒来仿佛把过去都丢了似的,模模糊糊记不真切。
只不过,往日之事不可留,也不用太在意,她索性不再去想。
影刹看见她目光,笑容顿时一顿。
阿佑却已站起身来,清浅一笑,“它们都还好,多谢……啊!”话未说完,便被他一只手揪住脸蛋,提到面前。
仔细的打量她半响,“他对你做了什么?”
阿佑拉着他的手,有点不习惯与人如此接近,只微微涨红了脸,“大人能对我做什么,我不过一小婢而已。”
影刹又仔细审视她半响,手劲却渐渐的松了,半响,却又开口道,“你有没有听人说过,要治疗旧伤,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那伤口上再加上新伤。”
阿佑睁圆了眼睛,“那岂不是伤上加伤。”
影刹脸上有了几分不自然的神色,他是隐隐约约听到人提起过与此相似的话,但是从他口里说出来,怎么完全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了。
索性把心一横,拿冷眼看她,“你跟我走吧。”
阿佑淡淡看他一眼,“此事你可以去问过大人。”
“你居然愿意离开他?”急促的语气,掩不住的喜意。
影刹看着她,展颜一笑,风华尽见。
“那,便不用问过了,跟我走就是。”
大手一张,便将她柔荑握在手中,却觉得一股气流直直撞来,不及细想,拦腰一抱,便将她拥在怀中浮于半空。
“放下她。”斯慕大声喝道,眼底有隐隐的风暴。
影刹冷哼一声,一双眼睛却老实不客气的打量了他半响,“我觉得他不怎么样。”这句话却是对着怀中的阿佑说的。
阿佑却只是不舒服的动了动,“你先放我下来。”
影刹的目光冷森森的射向她,“你还是要他?”
阿佑双眼澄静若水,“我家大人回来了,你可先问过大人。”
影刹会意过来,快乐的光就从那眼里直直射了出来,斯慕却在一瞬间冷了脸色,“什么也不用说,我不同意。”
影刹将怀中阿佑放下,这才转过身去看他,一字一顿的吐出一句话来,“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好,她,我要定了。”
右手黑雾缓缓凝聚,连周围流动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急促。
阿佑后退了一步,只拿眼一瞟,一株山茶在两人对阵的中心地带左右摇摆。当下抿抿嘴,慢慢的挪过去,将那山茶抱到一旁。
斯慕与影刹摒住呼吸,直到阿佑慢吞吞的将那山茶移走,才眼神一凝,动起手来。
黑与白的对阵,温暖与冰冷的碰撞。
神之子与魔之子,究竟谁更胜一筹?
阿佑并不是很关心,以她的灵力,也看不清楚,更不可能左右。
所以她只是聪明的远离了战圈,还顺手的,抱着那盆山茶。
那一场争斗,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等到天帝驾到的时候,皓月宫早成一片废墟,除了阿佑怀中山茶外,一众花草统统死于尘土飞扬之中。
三道六界,花草一夜间枯死,还有生机者,惟余山茶。
一声佛喝,将缠斗中的两人震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