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26)
“哎…哎…思郁，你等一下，等一下好吗？”凌志伟迅速地冲到顾思郁面前。
顾思郁抬头，四年不见的凌志伟，好像又长高了些，皮肤黝黑，五官更凌厉了。这是一种军人的飒爽英姿。
她对着他浅浅一笑，侧身从他旁边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凌志伟欲去追，被不知所以的暖暖缠住。
小树抱着顾思郁的脖子。“妈妈，我们都没有向范阿姨和暖暖他们说再见呢？”
“没事的，范阿姨我们以后会再见到，所以不用说。其他…其他人我们以后不会见到，所以不必说。”顾思郁边回答着儿子边伸手招出租车。她要离开这里，她不要见到来接他女儿的他或许还有她。
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若再见面一定要坦然面对。可是今天那个叫着凌栾暖的孩子彻底的打败了她想要保持的云淡风轻。
顾思郁强压住心口的难受，喘了一大口气。
夕阳的余晖洒在了她身上，是要抚平她心中的痛吗？
有辆车停靠过来，顾思郁抱紧孩子大跨步的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不顾先一步拉住副驾门把的年轻男子惊愕愤怒的表情。她平静的报了地址然后闭目仰躺。
冲到门口的凌志伟，看到的是顾思郁母子乘坐的车子已经汇入远去的车流。紧接着的就是另一辆车子停在了刚刚顾思郁上车的位置。
凌志伟僵硬的牵牵嘴角，拍电视剧吗？这么巧合。
凌修远下车，远远的走过来。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握拳轻捶了一下凌志伟结实的胸膛。“怎么？不认识你哥了！呆着干嘛？暖暖她们呢？”说着对身旁的范怡点头招呼。
凌志伟嗫嚅着嘴角，余光中瞟见栾姝媛牵着暖暖的手走了过来。他几不可闻的叹口气。
“爸爸，你来啦！”暖暖像只粉蝶一样飞到凌修远怀里。
“北京的KFC跟你在美国吃到的有区别吗？”凌修远抱起暖暖，伸手拭去她脸上些微的果渍。
“嗯……”暖暖偏头思考。“好像差不多，好像又有一点点区别…”
凌修远被暖暖的顾作老成的样子逗笑了，头埋到她脖子上挠她。“调皮…”
暖暖‘咯咯’的笑。“小叔，快救命…”
凌志伟看着这对父女的亲热劲，心里五味杂陈。
范怡看出凌志伟因为刚才的事，情绪不佳。她走近他“我这里有顾思郁的电话，你要有事……”
顾思郁？这是六月的惊雷！
凌修远‘唰’的看向范怡再是凌志伟，然后慢慢放下手中的孩子，走近他们。“你们，看到了顾思郁？什么时候的事？今天吗？她现在在哪？”
那是什么眼神？惊喜…惊讶？还是惊诧？范怡分不清，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她带着莫名的紧张怯怯的点头。“今天我约顾思郁出来玩，他们母子刚刚走。”
她真的在北京，而且真有孩子了！“在哪？”凌修远四顾张望着。
“走了，刚走。”凌志伟调开头望着茫茫车来人往，回答着。
“走多久了？”刚刚还面带温和的凌修远一脸的失望。随即快步跳下台阶冲到街面，以前同事在上下班时总是抱怨北京的人多车多。可他从来都是置之一笑。
首都嘛！肯定人流如织，车流如梭了。
而此刻的凌修远是如此的愤恨这四面八方的人，川流不息的车。
林立的高楼从眼前不断地往后退着，如在时光中穿梭。
顾思郁把小树紧紧的抱在怀里，汲取那小小人儿的温暖。下巴触到他的头顶，努力地让自己有些发抖的身体归于平静。
这里，是她的禁忌。她错了，她不该来的。
“妈妈…”小树被困的太紧，不舒服。
顾思郁将怀抱松了一点。小树仿佛也感觉到她的异样，扭过身板抱着她亲。
“小树…”在她失落无助的时候，顾思郁总是会这样喃喃的叫着儿子的名字，她希望儿子能给予她无边的力量，能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手机铃声陡地响起，顾思郁也跟着不自觉的跟着颤了一下。
显示屏上烂熟于心的号码出现，苦涩的笑意闪过她的唇角。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她果断拒接。
又响，再挂。如此循环，锲而不舍。
顾思郁仰头靠在椅背上，握住手机的手压着自己的额头。‘嘀…’短信提示。
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是谁发过来的信息。顾思郁选择无视。
“妈妈，手机在响。”小树好奇，妈妈为什么不接电话。
顾思郁没有动一下。但还是回答儿子：“不管它，是短信。”
“那为什么不看一下？”小孩子对手机都有种无师自通的本领，小树拿过手机自己去翻看。“妈妈这写的是什么？”
顾思郁瞟了一眼，‘说个地址，我马上过来。’
“哼！”顾思郁冷笑。凭什么那么武断？他说见面就见面！
小树跪坐在顾思郁身侧，“妈妈是谁的短信？”
顾思郁看着儿子，心里发苦。长长的叹气，有些事终归要个了结，哪怕是根本没有必要。
见吧，见吧！看他要说个什么所以然来？
第二十八章
顾思郁回到工地将小树交给李婶照看，然后匆匆出门。
她一刻也不想停，她怕一停下来就后悔刚刚的决定。
是路况好？还是他车技好？前后就半小时，他的车就停在林荫道旁的停车线上。
顾思郁站在一处大厦旁的榕树下，她转头盯着榕树纤长的树须发怔。
凌修远下车来，没有往其他地方看一眼，就笔直的走了过来。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此刻晚霞漫天。桔红的光穿透树叶，斜斜地洒向来人，让他俊拔的身姿泛着金光。
曾经他是她的太阳，她是围着他转的向日葵。有他，她就会烂然绽放。而今他更加的夺目，可是她这株向日葵却因他而凋零……
顾思郁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笑容。外婆说过，一生的时间那么短，我们不应有太多的恨。既然用恨解决不了问题，那我们为什么不笑呢？虽然做不到开怀大笑，但也可以相视而笑吧？
凌修远大步走近她。只见他双手成拳，脸上带着深究夹着怒气，久久的凝视着她。
这样的凌修远，顾思郁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她想往后挪下脚步，好隔他远些。随即想到，我为什么要退让？她很快的挺直脊背，也迎视过去。
她要看他今天究竟为他自己准备了一套怎样的说辞？
半晌，凌修远似乎微叹口气，他左右看了一下。“走吧，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如果你是来请我吃饭的，那就不必了。”顾思郁抬步欲走。
凌修远伸手挡住她。“你不觉得你还欠我很多解释吗？我们肯定得找个地方好好说清楚。”
“解释？我没有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的。如果有话要说，那就在这里吧！”顾作镇定的语气里缀着不意觉察的颤音。
凌修远没有回答她。抬头，看见有间茶楼，他抓住她的手臂往前走。顾思郁想挣脱，无奈他手劲太大，她动不了。她让他放手，他像没听见般。
于是任由他拉着。
包间里，顾思郁没有喝茶的习惯，什么都不要。凌修远便作主要了两杯绿茶。
很快服务员将茶水送过来，凌修远在顾思郁面前坐定。他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良久。
“说吧！这四年都去哪里了？”凌厉的脸色干瘪着。
“重庆，贵州，四川。”顾思郁平静的回答。
“去干什么？”
“打工，生子，赚钱养家！”
看着顾思郁不屑的样子，凌修远冷吸了口气。张开的嘴又闭上，反复几次才压抑着问：“为什么？！”
这样的凌修远让顾思郁有种是她辜负了他的错觉。
她忍住气，眨了眨生疼的眼，再挺直自己的背脊。“为什么？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