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37)
小树慧黠的眸子里是顾思郁的翻版。
曾经,他对她说,来北京我带你去吃最正宗的北京烤鸭。
她说,我没去之前,你不能独自去偷尝。
他们相约,要一起来。
然而。
第一次却是同栾婧媛领结婚证时来的。
那天心情不是很好,根本没有尝出烤鸭的味道。后来又和父亲,同事来过几次。
是他食言了吗?不!是她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小树……”凌修远不自知的叫着,声音有些许的沙哑。
三个大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凌修远。然后范怡和凌志伟对望一眼后各自心里了然。
何碧华脸色突变。
凌志伟为缓解气氛,“暖暖,小树你们还要喝果汁吗?小叔跟你们倒。”
“我饱了,等会儿再喝。”暖暖用湿巾擦完手后,小大人般靠在椅背上休息。
“那小树要吗?”凌志伟去拿他的杯子。
“谢谢小叔,我已经喝过一杯了。”小树摆着手,“妈妈说过不能喝太多凉的东西。”
第三十九章
“小树你很听妈妈的话呦,爸爸呢?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何碧华好奇的问道。
范怡手心有了些许的汗湿,平时她没有听到顾思郁同小树提及关于父亲的话题,生怕小树破口而出‘我没有爸爸’!
小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飞舞的蝶翼。“凌…婆婆,我爸爸工作很忙,他要很久才回家看我们一次。”
“噢,是吗?”何碧华笑了。“为什么叫我凌婆婆呢?叫我外婆不好吗?”
“妈妈的妈妈才是我的外婆。妈妈说,我的外婆很早就去世了。你是凌叔叔的妈妈,所以也姓凌吗?所以…所以我可以叫你凌婆婆吗?”小树慢条斯理的说着,一点也没慌乱。
范怡看见无数只乌鸦从何碧华的头顶飞过。心里想笑又不敢,只好双手在桌下互掐着。
“好吧,你就叫我凌婆婆吧!但你还没有告诉我,爸爸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呢?”何碧华今天穿了一件暗紫色的衣服,此刻把脸也衬成紫的了。
范怡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爸爸的工作很伟大……为人民服务的。”
那一停顿,范怡拍着胸脯,还好不是‘救死扶伤’。
“哦?他是怎么样一个为人民服务啊?”何碧华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孩子的聪明。
“好了,一个孩子他知道什么!”凌修远不耐烦的插话,他听不下去了。
“凌叔叔,我知道的,妈妈说爸爸很辛苦,但是他的工作是受人尊敬的。”爸爸,是小树心中的奥特曼。
“呵!”何碧华鼻腔发音。
那一声‘呵’,是烈日下打翻的醋瓶,冒着烟儿的熏人。
范怡受不了了,她‘嚯’的站起身。“在我看来,他爸爸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她走过去,牵起小树的手。“小树我们去洗下手,你看你一手的油腻。”
“道貌岸然的小人?”何碧华回味着。“顾思郁眼光这么差劲吗?”
出门,小树很生气的样子。他不知道道貌岸然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应该不怎么好。“范阿姨,你在说我爸爸的坏话吗?”
范怡没理小树,只是牵起他,走的更快了。
“你不可以这样。妈妈说,爸爸很好。我生病,爸爸还抱着我去医院呢!”
“你妈妈说,你妈妈说,你妈妈就是个大笨蛋,本世纪头号大傻瓜……”
“范阿姨,你是我妈妈的好朋友。你不能说她的坏话!”小树鼓着腮,嘴巴瘪起,要哭不哭的样子。最后还站住脚,不走了。
范怡瞧着小树生气的小脸,憋的通红,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你妈不笨也不傻,是范阿姨笨范阿姨傻,行了吧?”
“那你回去要跟我妈妈道歉。”小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
“好,好,我回去道歉。”范怡配合着,还举起了双手。
小脸蛋终于由阴转晴了。
范怡转身牵小树的手,无意间回头。见凌修远就站在不远处,定定的看着他们。
不!应该是专注的看着小树。
那眼神闪烁的是什么?难过?痛苦?后悔?
范怡不懂了。
再从洗手间回来时,奔跑的小树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高兴的推门进包厢和暖暖玩了起来。
范怡在后面摇首含笑,每个成年人如果都是孩子的天性该多好!
“范怡,请等一下。”凌修远叫住了准备进门的范怡。
“有事吗?大哥。”虽对他有不满,却又不能表露。
“我们谈谈,好吗?”凌修远率先往走廊外走去。
在一处稍安静的地方停下。“范怡,你对小树爸爸有成见是吗?”
“成见?没有。”范怡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知凌修远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那,刚刚你怎么那样讲?”
“刚刚?”哦!范怡反应过来。“可能是有点吧,作为顾思郁的同学,好友,有点为她的遭遇鸣不平,为她不值!”
“鸣不平?不值?”凌修远加重语气,紧蹙眉头。“为什么?他对她不好?”
在小树的心里,他可是位好爸爸!
“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范怡为难了,心里气恨着顾思郁的隐瞒。
“嗯?”范怡的绕口令式回答把凌修远绕糊涂了。“他是你们同学,对吧?为什么他们不在一起生活?工作真的那么忙吗?”
对顾思郁那么关心,对顾思郁那么念念不忘,可为什么你要娶别的女人为妻?
你是余情未了?还是心怀愧疚?
曾经领口上的饭粒子,又成了你心头的白月光?
范怡是装不下事情的人,如今心里背负着那么大个秘密,都快把她的理智给撞破了。
“范怡?”
“哦,你说谁是我们同学?”人以诚为本,要坚守诺言。范怡深呼吸,不能让凌修远看出蛛丝马迹。
“沈超,他不是你们同学吗?”那年在校门口,凌修远就看出他对顾思郁的不一般。
凌修远以为小树的父亲是沈超!范怡愰悟。
“他把他们母子丢在北京,不闻不问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凌修远五官有些扭曲,像是有人拽住他的心脏,他痛苦不堪。
“大哥,虽然…我跟顾思郁是好朋友,但关于…关于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便随意发表意见的。”范怡字斟酌句,生怕说漏了什么,她不能让顾思郁为难。
凌修远知道问不出什么,心里很失望。沉默半晌,还是不甘心。“那你能说说他们夫妻感情怎样?用你旁观者的眼光看。”
范怡不解地看着凌修远,感情好与不好又能怎样?你能离婚娶顾思郁吗?你能为了顾思郁放弃你现在的锦绣前程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久久,范怡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个人认为还行吧,都说婚姻如鞋,合不合脚还真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大哥,你说是吧?”
“可能是吧。”同样沉默后的凌修远回答。
杜婶把加热后的烤鸭放到餐桌上。小树热情地邀请店里的人都来尝一尝,而且还现学现卖地示范烤鸭的吃法。
大家夸赞小树的聪明。
“妈妈,是太外婆说的味道吗?”小树将一块裹好的鸭肉送到顾思郁嘴里。
顾思郁如同嚼蜡般,不知所味。
曾经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我没来北京之前,你不能先独自去偷吃,必须等我一起。”
如今物是人非,哦,不是!物是人也是。烤鸭还是那个牌子,鸭肉还是他买的。
那是什么不同?对,是人的心。心走远了,再好吃的美食也不知味了。
“妈妈,今天暖暖的奶奶让我叫她外婆。”傍晚母子俩走在小区的石径上。
“什么?”顾思郁很吃惊。“小树你有外婆的,只是她去世了。”
“我知道,所以我叫她凌婆婆。”小树皱着小眉头。“她还说,凌叔叔是我舅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