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47)
抬手之间,她犹豫了。
昨天还挺直脊梁说用不上,今天就厚着脸皮来敲门。
可是,尊严是什么?不甘算什么?都抵不上无情现实的侵扰。
呵,多么可怕的现实!感情输给了它,生活输给了它,就连小树的成长……
不,不!坚决不能!
顾思郁无助的闭了闭眼,手指叩响门板。
半晌无动静,没人?
哦,昨天顾恒之说过他有可能不在。攥着手机的指节有些泛白,顾思郁拨出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后是于跃天。顾思郁欲挂断,于跃天像似未卜先知。
他告诉她:“顾总在开会,如果顾小姐考虑好了,等一下我派人把相关资料送过来给你先看看,这周休假可以去摄影棚试试镜。”
还能有拒绝的可能吗?顾思郁一一答应着。
这一下午,顾思郁都没让自己停下来过。
就是吃饭解手都是步履匆匆。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像机器中的轴,无休止的重复运转。
晚上,一身如同散了架,不想睡着都难了。
这时,手机里有短信提示,顾思郁拿起来看了一眼,没打开看内容,随手关机扔到床头的桌子上。
“有事就说出来,心里才会好受些。”一晚上范怡看到顾思郁除了叫小树洗澡刷牙,就没说过其他的话。
“没有,只是今天有些累了,想睡觉。”顾思郁拉了拉被子。
“那就哭吧,怕小树听到就去卫生间,使劲大哭,好好宣泄一番。”
好一阵,顾思郁也没动一下。
范怡起身去揭被子,顾思郁死命的拽住。范怡只好放弃,坐到她床沿叹气。
“今天他妈妈找你,肯定不是好事!她到底在出什么幺蛾子?”范怡理着顾思郁露在外面的头发。
范怡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动,定睛一看,被下的人在抽泣。
“哭吧,好好哭一场,我在这里陪着你……”
顾思郁翻身抱住范怡的腰,伏在她身上剧烈的颤抖,哭声却细若蚊蝇。
范怡知道这是顾思郁在拼命压抑自己,她担心吵醒小树。
瘦弱的双肩,苍白的面容,悲伤的神情……
范怡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顾思郁了。
泪水是失了控的潮水,漫过堤岸染湿了范怡的衣襟。
“自古女子多痴情,从来薄情是男儿啊!”范怡感叹。
顾思郁摇头,她遇到的不仅是薄情男儿,还有薄情男儿的妈!
范怡起身拧了一块湿毛巾过来。“哭的差不多了吧?把你眼睛敷敷,明天还要阳光明媚的出去见人的。”
顾思郁接过将毛巾,贴上眼眶,曲起双腿手搁在上面。
“想睡,我就关灯了?”范怡已经蜷到床上,秋凉了,她重新换下的睡衣,感觉凉飕飕的。
“我来关。”顾思郁去卫生间放毛巾,回头关灯躺下。
哭出来,真好!顾思郁在心里长舒口气。
“这周休假,我们去爬香山吧?爬到山顶大吼大叫一番,把他凌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一遍!”范怡兴奋的说。
听着范怡的口气,顾思郁忍不住抽抽嘴角。“干嘛骂人家老祖宗?”
“这样才解气。”范怡笑着坐了起来。“至少把他娘俩先骂一遍!”
“我谁都不想骂,只怪我自己当初太幼稚太傻了……”又有泪水滚出眼眶,顾思郁用手背拭去。
“我说你就是好欺负,换作我早把孩子带到他面前问他,这孩子你养不养?不养就拿钱来,还有你这几年的青春损失费,帮他带孩子的老妈子费。一并算下,先拿个五百万来。”范怡说的唾沫横飞,义愤填膺。
“五百万?你这是让我去讹人?”
“怎么不行?他住的房子那地段,少说都上千万了。我还听说他有一项个人专利以技术入股上海一制药厂,每年都有不少分红呢!而且那家药厂的太子爷是他的同学,还在上海开了两家私人医院,他们关系很铁,凌修远还不定期的过去主刀动手术。你想想他一年得有多少收入?五百万?还便宜他了呢!”范怡越说越来劲。
难怪,他要去上海出差一周,原来是这样。
“唉!怎么样?我这个建议好吧?”见顾思郁没说话,范怡以为她听进去了。
“我不是卖孩子的。”
“怎么是卖呢?他不该抚养吗?”
“生下小树是我自己决定的,我不打算让他知道小树和他的关系。至少在小树长大之前。”顾思郁很坚定的说。
“傻瓜!你不能便宜他的!你…唉…真是服了你了…”
顾思郁谢谢范怡的关心,她把今天中午的事向范怡说了。
“真的是离啦?”范怡有些幸灾乐祸。“嘿…嘿,这下子他妈气的够呛吧?像栾家这样家世的在北京城肯定很多,但凌修远不一定会再有那样的运气遇到了!”
“所以他妈就时刻提防着我,呵,真是笑话了。”
“那老太婆欺软怕硬的,你怕她干啥?她说你,你生什么气?和她对着干就是。”
顾思郁苦笑,“我有什么好怕她的?只是可怜她而已。曾经她也是一个优秀的人,听说当年她还考上了省师专。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后却因为是家中长女,底下弟妹好几个,父母拿不出钱让她去读书,还逼着她嫁到山里换玉米土豆回家养活弟弟妹妹们…”
范怡听的目瞪口呆。
“如今她的儿子们圆了她的梦,她母凭子贵了,能坐飞机到首都来,住豪华小区,进出也有儿子的豪车相送,儿媳妇还在美国工作…这一切比她预期的还要强大美好。在我们那个落后的村寨里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她都有了。这么耀眼的一张画卷,如果生生的被撕毁,你说她能甘心吗?”
“她一点都不会甘心的。所以她要为她的美好蓝图搏命呢!因此我同情她,更为她感到悲哀!”顾思郁幽幽的闭上双眼。
第五十章
上海。
今天凌修远上午到达这边医院,就汇同主治医生一起为病人制定了手术方案后,于下午两点进入手术室。
四个多小时的高度集中让出手术室的医护人员都累的快虚脱。
凌修远忍着疲累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上衣服回到休息室。
他每月会不定期的过来工作,院长徐卓宇为他专门准备了这间办公室,后面还配置了一间小房间供他休息。
凌修远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
来电记录里有科室打过来的几个电话,母亲打过来两个,还有几个不知名的骚扰电话,其他的就没有了。
翻短信,依然没有自己想看到的。
一股失望,倏地冒起。
凌修远抚额叹息,把科室的电话回复了。
还有母亲的,找出号码却始终未按接通键,犹豫了几下,终还是放弃。
今早母子的不欢而散,此刻打过去恐怕母亲依旧老话重提。
他不想听。
给她打个电话吧!可是说什么呢?不知道。但就是想听她的声音,没有去调她的储存号码,他喜欢一个一个数字的输出来。
终究没有拨通电话,快八点了,面馆生意正忙,她是不会接他的电话的。
敲门声响起。
“进来。”凌修远放下手机。
“凌医生,这是术后日志报告,你先看一下。”助理把报告给他。
凌修远坐下仔细看了起来,有些地方他修改了一下,递还给助理。“你重新打印一份过来,我把字签了你就下班吧。”
助理出门,凌修远低头揉着眉心。他也很累了,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更是。
没一下助理就过来,凌修远把字签好。
刚关上的门又开了。
“还有事吗?”凌修远头都没抬的问。
“没事了,去喝杯酒吧?”徐卓宇气宇轩昂的走了过来。
“你还没下班?”边说,凌修远边摇首,他没有喝酒的习惯。“不去了,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