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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浅(85)

作者: 聂丰 阅读记录

最让人胆战心惊的一次是在贵州,那年小树还不到两岁,开始是嘴巴长溃疡,吃不下东西,肚子又饿,咿咿呀呀的说,妈妈要吃饭饭。顾思郁把孩子送去医院输液,刚有点好转,哪知那晚又发起了高烧。孩子发烧是最不能耽误的事,顾思郁赶紧背着孩子去医院。

再回来时,已是凌晨。工地是靠山而建的度假村,路也没修通,出租车司机以道路狭窄为由让他们母子在山脚下下车。还有两里多的泥泞道路,周围又是茂密的树林。顾思郁捏紧手里的手电,对着背上熟睡的孩子说话壮胆,可是就在他们快要进工地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野狗,向他们扑来。顾思郁吓住了,挥着手里的棍子和手电,她怕狗咬着孩子,她只有退着跑。

没退两步,她就摔倒在地。孩子哇哇大哭,她以为把他哪里压住了,她正要翻身起来,这时野狗的前爪已经搭在她肩上。为了不被狗咬着,顾思郁双手掐住狗脖子,野狗动不了头,它就用后爪踢。顾思郁抬起双脚夹住狗腿,她拼命的喊救命,孩子在背后声音都哭哑了……

最后是半夜起床解手的工友听到呼救声,带着人去用绳子勒死野狗,才把他们母子救下来。等我们赶去时,躺在地上衣服都被抓破的顾思郁没有半丝力气,她让我们快看看孩子哪里伤着了。

那次,我家老魏把顾思郁背回去后,对着那布条一样的外套说,要是杀人不犯法,哪天让我碰着那小子,我非得剁了他不可。

李婶脚下已是纸巾满地。凌修远坐在她对面,埋着头双手捂脸,无声痛哭。

后面李婶又说了很多,凌修远实在没勇气听下去了。只是远远地看着小树在那里写写画画,他不敢再靠近,聪慧的小树让他无地自容。

“你走吧,等会我老公就要回来了,如果认出你,我怕他做出过激行为。”

凌修远灰溜溜的走了,他不是害怕李婶的老公回来真的把他剁了。他只是无颜再面见那些有恩于顾思郁母子的人了。

宽阔的马路,来去的车辆,还有那循环播放的歌曲。手机里有弟弟传给他的一段视频,十七岁的顾思郁站在十月国庆的庆典舞台上,英语朗诵泰戈尔的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so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the love between the fish and bird

one is flying at the sky

the other is looking upon in to the sea……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这段视频是他们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回校实习时无意中发现的,截了一段放到微信群里的。听说是暗恋顾思郁很久的男生。

是啊!视频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孩,谁会不爱?可是她却因为自己,失去了她原本该有的光华。

顾思郁够着手支起吸尘器把床底的一片小纸屑吸了出来。站起身时,头有些晕,一闪神竟有人直直地站在门口。她一惊,再看,是凌修远。他穿着昨天离开时的那件套头毛衣,只是衣袖没再挽那么高了,今天要冷些吗?对!天气预报说,倒春寒从昨晚就开始了。

房间卫生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吸尘,顾思郁拉出吸尘器,凌修远侧身,动了动手指想去帮忙,终还是没走过去。只是在旁边片刻不离地看着她奔走忙碌。

“你好,领班还没有来查房,这间房暂不能入住,你要开房,请到楼下总台处办理手续。现在我要去做其他房间做卫生了,请你出来一下,我要关门。”顾思郁边说边去拉门把。

凌修远忙按住门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的距离吗?不,不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顾思郁,我爱你!我却再无资格来爱你。从此我只能远远的望着你。

“你确定要这间房吗?那我去请领班过来。”顾思郁走进房间拿起床头的电话,准备打给房务中心。

凌修远反手关上门,快步过去,压下话筒。“我说两句话,马上就走。”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

“我知道。”他知道只有在上班的时候才可能见到她了,两人靠的很近,彼此呼吸相闻,顾思郁往旁边挪了挪。凌修远见势,自觉地退了两步。“……对不起,之前我不该说那么多伤害你的话……”

“不必,我已经忘了。”

爱的另一面,不是恨,是遗忘。

凌修远苦笑,“忘了好,我对你身心的伤害,是没脸奢求你能原谅我的…顾思郁…”他喉头紧的难受。“...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他们说,揪着过去不放的人,没有未来。

“小树的监护权,我不会和你争的。可抚养他是我的责任,我决不推诿。但希望你不要告诉他,我是他那个只有血缘的爸爸,我不配。”再次哽咽,他咬了咬牙。“你和小树都值得让一个有担当更宠你们的男人来爱。”

刚刚走到门口的凌修远,快速的又转身回去,张开双臂将顾思郁拥在怀中,低头在她额前一触即放,他是如此贪恋她身体的温度,可他不得不放手。

顾思郁,我永远爱你。只是这一句再没有机会说出口的那一天了。

第九十章

“吧嗒。”门关上了。让顾思郁回过神来,昨晚一夜没有睡好,今早起来飘飘忽忽的。晨会前,范怡打来电话,她没接。范怡又改发短信,‘他来打听你离开的原因,我都说了,你不要怪我。因为我被他知道真相后的痛苦和悔狠样子感动了。’

散会后,顾思郁看完短信就将手机设为静音丢到工作间。她一整天都在担心凌修远会突然跑过来和她争夺小树的抚养权,结果他还是来了,只是留下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

那个满身带着浓烈烟味的人真的走了。猛的一哆嗦,顾思郁侧头,窗帘卷起,原来是窗户没关好,冷风还是吹了进来。

在李婶细致无微的照顾下,小树的伤在慢慢的恢复。今天调休半天假,顾思郁赶紧过来看儿子,无奈工地在郊外来回乘车就用去大半的时间,还没同孩子相处多久,又得乘车回去。

沈超借了辆摩托车将她送到车站,要不然就得错过最后一趟班车了。沈超笑着说,赶不到车,我就用这辆可以享受大自然空调的专车,送你回去。

外婆说过,人与人相处都是以心换心的,不妄想,不妄求,与人方便,随遇而安。或许外婆在这里所说的人与人,泛指友情吧?在爱情里常常都是付出多的最受伤,更别奢望回报。

车子启动,冷风拂来,顾思郁关上车窗闭目养神。几天了她一直睡眠都不好,一闭上眼就是凌修远离开时的背影,其实他从来留给自己的都是背影。可是那一天他的转身,她看到了悲伤,他走了,眼泪就那样和着窗外的雪簌簌而落。

她本以为她不会再为他落泪,可是那流入嘴角的苦涩却无端的带着不忍。四天了,他真的信守承诺,没有再来找她。也好,本来就应该是形同陌路的两个人,真不必再有任何交集。

‘嘀’地一声,有短信进来。顾思郁打开手机,‘小树后天身体复查,我去工地接他,你就正常上班吧。凌修远’

顾思郁倾倾嘴角,他是要肩负起父亲的责任了?她回复‘好。’

真庆幸自己没有充硬气,拒绝凌修远带小树去医院。这说好的休假又被加班代替了,不然她该找谁送小树去医院?

“听说,顾总这次过年去加拿大同他的前妻复婚了。可这主管为什么还要针对你呀?你和顾总又没什么的。”张忆婷替顾思郁鸣不平,她悄声嘀咕着。“主要还是你太软弱了,有点让人搓圆揉扁的感觉。”

“加班好啊,我多挣钱。”顾思郁微笑着,手里的活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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