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倾(53)
扬言要杀了他的囚犯不下百个,楚荆早就听腻了这句话,他问:“你为何把他的玉佩藏起来?”
“没有原因,刺杀皇帝的人是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荆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又拿出一张纸,上面俨然是李锂的笔迹。
“李锂已经被押入大牢。”
逐月忽然激动起来,道:“此事与唐王无干!”
“那为何刺杀那晚你身上有他的玉佩,还要在案发后把藏好?”楚荆连连逼问,“如今搜查出他的信件,已经证据确凿!”
逐月夺过那信件,反复确认,似痴傻了般喃喃道:“怎么会?”
“我明明……”
楚荆替他接下剩下的半句话,“你明明已经把信件销毁了,为何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信件?”
逐月猛然抬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你是什么意思?你骗我!”
楚荆已经了然,说:“我没有骗你,这的确在你房中搜查出来的。”
楚荆从他手中抽回了信件,问他:“你跟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逐月眼神闪躲,“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地牢的漏水声滴答作响,两人对视着,都在试探对方对方的底。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你不想害死唐王,”楚荆细看他的侧脸,“告诉我,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起火了!”
皇宫中已是深夜,宫人的喊叫声打破了紫禁城的宁静。
永泰殿燃起了烈火,映红了一片漆黑的天。
逐月是被浓烟呛醒的,同屋的小太监还七倒八歪地睡在旁边。好热,好晕。
四周漆黑一片,一切都是烫的。逐月跌跌撞撞下了床,脚边踢到一个人,逐月使劲摇他,怎么也摇不醒。
“着火了!快起来!”逐月大喊数声,随即就被浓烟呛住了嗓子。
房间里无一人回应。
逐月光脚踩在地上,只觉得烫得脚心都是痛的,没走出几步路已经血肉模糊。
他背起睡在身旁的人,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弄出房间,才发现人已经死了,甚至下半身已经被火烧焦。
“快去救淑妃殿下!”淑妃?
听到外头有人在高喊,逐月想起来那在冷宫中幽禁的淑妃就住在偏殿。
可外头火势正大,偏殿已经被大火包围了,众宫女太监在殿外围观,却并无进入救人之意。
这样的火势,贸然冲进去便是九死一生,谁会为了一个冷宫的妃子放弃自己的命。
逐月却想不到这么多,他抢了一桶水把自己淋湿,幸好水缸里还有水,又挑了桶水就往偏殿冲去。黑得透底的浓烟中怎么也看不清路,不知找了多少个房间,怎么也找不见人。
最后一个院落,桶里的水早就洒了干净。大火已经把楼宇吞噬了,面前站着一个人。
其实是个只比他高一点的孩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焦了,露出被烧伤的皮肤和血肉来。
只一个背影逐月便认出了他,他是二皇子李锡。
可逐月不知道身为皇子为何闯入这样危险的火势中,他的生母早已离世,自小被皇后殿下抚养,逐月只在永泰殿中见过他一次。连那一次逐月也不明白二皇子为何出现在冷宫。
“殿下!这里危险,您快走吧!”
逐月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大喊着提醒李锡,一刻不停地提着桶往屋里冲,屋内宫女倒了一片,床上、地上始终没见到淑妃的身影。
木制的宫殿已经摇摇欲坠,逐月感觉半张脸已经被烧伤了,脸上很疼,连骨肉都要被融化,最终在房梁倒塌在他身上之前,被人拖了出来。
定睛一看,是面无表情的二皇子。
他这才发现,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具尸体,早已经烧焦了。
仅能从手中白玉兰发簪辨认出,这具焦尸竟是淑妃本人。
李锡背对着他,在大火中向淑妃的尸体跪下叩首。
火势渐渐小了,外头有宫人的脚步声传来。
李锡突然开口,说:“你方才为什么要闯进去。”
逐月的嗓子被烟呛得难受,一句话咳了好久,才沙哑着说道:“奴才想救淑妃殿下出来。”
“奴才自小没爹没娘,进宫当太监也不讨主子们的喜。”逐月念起淑妃的恩,忍不住鼻头一酸落下泪来,“只有……只有淑妃殿下把奴才当人看,从不打骂奴才,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服穿。”
李锡这才回过身肯正眼瞧他,居高临下地对跪坐在地上的逐月道:“你想救出我的生母,而我也救了你一命,此后,你要用你的命报答我。”
逐月晕晕乎乎地想着,生母?淑妃何时成了二皇子的生母了?
李锡见他不回话,又踹了他一脚,道:“狗奴才,听到没有!”
逐月磕头,说:“奴才誓死追随殿下!”
“小殿下,该歇息了。”
小皇子不满地踢了鞋子,坐在床边。
只不过因为贪玩了些,父皇竟然罚他禁足抄书三日。
不多久,蜡烛已经熄了。幼年的小皇子精力旺盛,躺着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门外透过来一个略微矮小的人影,看那帽子是太监的打扮。
那人敲两声门,却并不说话。
小皇子骂道:“狗奴才,找我干什么?”
那小宦官竟擅自开了门,点着个幽暗的灯笼进屋。
小皇子正要骂人,却见那人进来,有点疑惑:“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奴才是东宫新来的,给小殿下传信来了。”
那小宦官确实年纪不大,是个少年模样,半张脸还有丑陋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