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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笑(319)+番外

陆曈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吹捧,见这司礼府除了金显荣主仆外并无他人,便问:“这里平日只有金大人一人奉值么?”

金显荣一笑:“差不多吧,如今三司收权,户部跟个摆设一般,除了本官,户部其余人也都是挂个闲职。这里平日根本就没什么公文可处理,也就是坐着发发呆,也就没几个人。今日陆医官前来,我就让其余人先别过来,省得打扰陆医官行诊。”

他倒是考虑周全,陆曈敛下眸中神色,又走了几步,恰好走到最靠里的一间屋子,一眼瞥过去,不由脚步一顿。

这屋很是精致。

与方才外面的堂皇富贵不同,此屋看起来更具文人清雅。

门口摆着张紫檀嵌宝石屏风,屏风打开一半,露出更深处的紫檀清榻,上头堆着靠背和皮褥,又有紫竹香几,上头摆着文房诸器,一眼望去,格外讲究。

陆曈停下脚步,问身侧金显荣:“这是大人屋子?”

“哪能呢?”金显荣道:“那是戚公子的金屋。”

“戚公子?”

“当今太师戚大人府上公子啊。”金显荣感叹,“瞧瞧那扇宝石屏风,足足要三千两白银,就是本官也用不起,人家偏偏就敢这么放在司礼府,也不怕被人端走。”

陆曈点头:“戚公子很讲究。”

“可不讲究么?”金显荣见陆曈似感兴趣,带着陆曈走进那间屋给她瞧:“喝茶要喝精品建州白茶,自打他到了司礼府,本官品茶也品了不少。”

又一指桌案上的鎏金双蛾团花纹香炉:“点的香是灵犀香,闻闻,一炉可不便宜。”言罢,顺手从旁的小盒子里捡出个香丸递给陆曈:“陆医官带一个回去试试,凝神静气,旁处可买不着。”

陆曈接过那颗香丸。

“还有吃的、穿的……说实话,户部这点俸禄,还不够他每月茶钱,论讲究,戚公子的确是佼佼者。”

许是对戚玉台多少带点妒忌,金显荣嘴里夸赞之语,听起来也有些泛酸。

陆曈笑笑,左右看了看,好奇道:“戚公子今日没来么?”

“他今日有事,暂时不来,别的时候还是来的。”金显荣道:“若他不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名香和茶叶?”

陆曈点头,没再说什么,这才收回视线看向金显荣:“金大人,闲话少叙,下官还是先为您施针吧。”

金显荣一愣,打了个哆嗦:“……哦,好、好的。”

……

这一日施针施得比平日要晚一些。

金显荣病情既有好转,药方也换过,肾囊痈的表症是治好了,不过还是不能行房,得继续治着。

待回到医官院,天色已近傍晚。

下过几场雨,医官院门口的槐树叶子掉了不少,新长出来些嫩绿枝芽,远处长空晚霞慢慢越过来,把院落也照出一层柔柔橙红色。

陆曈在医官院厅堂门口遇到了纪珣。

青年一身素色滚银边白袍,发髻高束,院中霞色落出一隙在他身上,把他眉眼衬得格外清贵静雅,宛如山中隐士。

医官院中不是没有年轻男子,然而刚从太医局中学成的年轻人,终究是浮躁了一些。这人很年轻,却没有半丝佻达之气,沉静如一方寒色美玉,总让人心中温宁。

陆曈停下脚步,对他颔首行礼:“纪医官。”

纪珣点头。

他身后跟着那位小药童,似乎要回家去了,方要走,忽而想起了什么,看向陆曈问:“金侍郎可有好转?”

如今陆曈给户部侍郎金显荣行诊一事,不说医官院,连御药院的人都无所不知。

“金侍郎沉疴难治,不过好在用药多时,已慢慢有些起色,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恢复从前。”

纪珣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突然叫她:“陆医官。”

陆曈应了。

他道:“之前我遇到你的那日,你去药库拣选药材,用过红芳絮么?”

陆曈一顿。

她抬眼,正对上纪珣探询的眼神。

纪珣生得端正。

眉眼间总有种孤冷的清隽,如一方从林间掠过的青鹤,有种与尘世格格不入的清高。

他盯着陆曈,目光沉静如水,和裴云暎的犀利与锋锐不同,纪珣的眸色更浅,认真盯着人时,并不会让人有压迫感,然而被那种澄澈目光凝视着,人心底的阴暗似乎变得难以启齿。

让人觉出自己的不堪。

陆曈顿了顿,微微地笑了,道:“纪医官说笑,红芳絮归御药院独有,药材珍贵,医官院取用皆有定量,寻常医官是拿不到红芳絮的。”

“我没有用过红芳絮。”

她说得很肯定,纪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如此。”

陆曈又站了片刻,见纪珣并无别的事要交代,便与他行过礼,背着医箱进院子里去了。

她走后,纪珣仍站在原地,垂眸沉思不语。

那日夜里见过陆曈,当时他偶然瞥见陆曈的竹筐中,似有红芳絮残叶。

红芳絮有毒,除了御药院医工,医官院的医官们并不能随意取用。

他知道陆曈如今是在给金显荣行诊,但以金显荣之肾囊痈,并不用得上红芳絮。此药材特别,若非陆曈如今处理药材的手法能除去枝叶毒性,医官院的医官们,其实是禁止使用此毒草的。

事关毒物,理应警醒一些。

但陆曈却说自己没有用过……

身侧传来药童提醒的声音:“公子,马车已在门口候着了。”

纪珣回过神,道:“走吧。”

或许,是他看错了。

……

傍晚时分在医官院门口与纪珣的这场碰面,并未被陆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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