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里头还有些别的香料或药材,清神镇定,比戚玉台的灵犀香更胜一筹。
这样的香袋,应当是特意有人为裴云暎调配而成,她无法分辨其中每一味香料,不如直接问裴云暎。
思及此,陆曈便问:“裴大人这香袋与市面熏香不同,似乎有专门人调配。能不能将方子送我一份?”
她常年失眠不寐,在仁心医馆时还好些,自打到了翰林医官院,总是到深夜才能睡去。
她自己凝神安眠的药调配一大堆,然而当年在落梅峰用药太多,寻常药物已难对身体生效,倒是每次闻到裴云暎身上香气时,顿觉心神宁静。若能得一香料,或许能对夜里入眠有好处也说不定。
虽然有的香方珍贵,但裴云暎对身外之物一向很大方,应当不会太过为难。
陆曈是这般想的,然而裴云暎闻言却是一顿,并未立刻答应,只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陆曈随口编了个理由:“我见裴大人所用之香幽清冷冽,很是喜欢,打算按这方子自己做一幅佩于身上。”
“自己做一副佩于身上?”他缓缓反问。
陆曈点了点头。
裴云暎面色古怪。
盛京时人男女爱配香袋不假,香药局中各色熏香推陈出新。然而香药局中人人能买到的香和私人调配的香又有不同。贵族男女们不愿用香药局人人能买到的寻常熏香,常找调香师为自己调配独一无二之香,以此昭显身份尊贵。
既是独一无二,便没有两人用一模一样之香的说法。除非用香二人身份是夫妻或情人,方用同一种香方以示亲密。
他的“宵光冷”当年是由专人特意调配……陆曈刚刚话中之意也是如此,明知这是香药局买不到的成香,是他自己独一无二之香,她却还说,要做一副一模一样的佩于身上?
她是不是根本不清楚这是何意?
陆曈自然不知。
她在落梅峰上长大,市井风俗明白的少,本就对男女大防并无太多感觉,加之从前的常武县又是小地方,素日里也没见几个人佩香袋,更不知这“情人香”从何说起,只在心底疑惑,不就是一张香方,何以裴云暎看起来不像是很乐意。
沉默了一下,陆曈探询地望向他:“裴大人可是不太方便?”
感觉昨夜要他出卖太师府时也没这般踟蹰。
“是不太方便。”裴云暎别开眼,淡淡开口:“我不知道具体香方是什么,日后再说吧。”
这敷衍之语……看来是真不太愿意了。
陆曈心下遗憾,或许这方子确实很贵,不过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不愿就不愿吧。
她没再继续说话了。
……
经过香方一事,方才车内的微妙也冲淡了许多。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出了城门,往陀螺山的方向驶去。
陀螺山位于盛京外城,山形上窄下广,整座山峰如一只倒着的巨大陀螺,又是春日,满山青翠,从马车窗看过去,一片绿意盎然。
不知过了多久,路上颠簸渐渐平息,能透过飘飞的马车帘隙闻到阵阵浓郁清香。外头响起青枫勒马停驻的声音。
“主子,陆姑娘,茶园到了。”
茶园到了。
裴云暎一掀车帘,率先下了马车,又伸手将陆曈扶了下来。
陆曈站定,朝周围看去。
这是一片茶园,或者说是茶山。
高山间生长大片大片茶树,山林茂密,灿金的日头从头顶直接洒下来,照得峰峦千叠翡翠,万顷碧涛。
这就是陀螺山上莽明乡最大的茶园——翠微茶园。
如今正逢季节,茶林中正有许多茶农正在采茶,见有马车经过,有人就停下手中动作朝这头看来。
陆曈从袖中摸出一张淡色轻纱面巾佩好,一抬头,对上的就是裴云暎异样的目光。
他问:“为何戴面巾?”
“怕有损裴大人清誉。”陆曈面不改色地答。
其实她只是担心若此地有戚家眼线,将来若事发,被人一眼认出脸,反倒后患无穷,不如稳妥一点为上。
顿了顿,陆曈又开口:“裴大人要不要也戴上帏帽?”
他和戚清同朝为官,虽然此人一向行事无束,但今日究其原因,还是她拽着裴云暎过来的。
“不用,”裴云暎视线掠过她面上的白纱巾,扯了扯唇角:“我又没有未婚妻。”
陆曈:“……”
青枫走到正挑着一担茶叶的茶农面前,那茶农是个已有些年迈的老者,见状放下担子,与青枫攀谈起来。
他们说得很激烈,陆曈依稀瞧见青枫给茶农看了一下腰牌,还递给他一锭厚实的银子。
她看向裴云暎。
似是了解陆曈心中疑惑,裴云暎笑道:“陀螺山上茶园皆由莽明乡上茶农所种,翠微茶园主人是户富商,外人难以进入。”
陆曈点头。
外人难以入内,但裴云暎却可以进,钱权果真是这世上最好用的通行令。
“你该不会是在心里骂我?”耳边响起裴云暎狐疑的声音。
他扬眉望着她,语气有点莫名:“我平日从不这样。”
陆曈微笑:“裴大人愿为我破例,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在心里骂你,多虑了。”
他嗤道:“你这夸奖很没有诚意。”
陆曈颔首:“是大人太过多疑。”
裴云暎:“……”
唇枪舌战了一个来回,青枫已与茶农说完话,重新回到二人跟前,对裴云暎道:“大人,现在可以进去了。”
裴云暎点头。
青枫没有跟上来,驾着马车去拴马的地方,陆曈与裴云暎并肩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