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曈扫了一眼周围,没见着纪珣的影子。料想纪珣的位置不在这里,以他之官职,或许更靠前些。
陆曈心念微动。
长乐池广无边际,最前方一张大船上,教坊乐官先上前致语。紧接着池中水棚处的鼓手开始击鼓,激烈鼓声中,数十只小红舟各自散开,整整齐齐列在长乐池畔。
亦有人端着酒盏望着远处红舟上的青年,对着身侧人恭维:“世子风姿绝世,有凌霄之姿,裴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
十分的光映照人。
长乐池的水面上,忽然掠过一人,这人一身熟悉的墨绿暗花锦服,动作轻盈漂亮,如只舒展羽翅掠过水面的青鸟,风过水摇间,只在水面留下一点荡漾涟漪。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裙。
马车停了下来,陆曈一行人下了马车,就见长门游廊外,陆陆续续已停着不少马车。
殿帅的身手太好,也怪不得他们嘛!
陆曈顺着她目光看去,就见离高楼不远,长殿靠里处,端坐着一位年轻小姐,虽覆着面纱,仍不减雍容华贵,典雅芬芳,一瞧就身世不凡。
待入了武场,陆曈抬眼一看,就见辽阔广场之前,长池漫无边际,上头已搭建起水棚。有数十上百只装饰华丽的红舟停靠在池水边缘。
梁明帝看了裴云暎许久,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嘴角一扯,语气有些古怪。
他再上前,正在竹竿下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似也察觉危机靠近,立刻冰释前嫌同仇敌忾,一左一右抄起岸上百戏长枪朝他冲来。
“争标”是水戏的重头戏。
另一头,林丹青正与陆曈咬耳朵。
裴云暎垂眸看去。
见陆曈不语,她又宽慰:“不过,吃得是少些,但玩乐不错。长乐池水殿里,能看各种水戏,水傀儡、水秋千……还有傩仪,那可不是外头能瞧见的!”
裴云暎站着,听见太后夸赞的话亦没有其他举动,只含笑颔首:“谢太后娘娘美誉。”
两杆长枪一左一右自身侧刺来,裴云暎并不在意,他没用刀,顺手捡起百戏架上一只红缨长枪抵住,长枪枪头若流星,红绡灿若云锦,飞驰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乐官一愣。
林丹青转头:“亏是不亏,但总不如自家屋里自在。”
而今太子被软禁,陛下又将兵权分给三皇子母族陈家人,皇后心中很是着急。
今日是天章台祭典,昨夜陆曈就回了医官院,好清晨与医官院众人一道出发。
昭宁公裴棣低头饮酒,神色平淡,并不回答。
不多时,长乐池上那群簇拥着的红舟开始喧闹起来。身侧有医官兴奋开口:“快看,水戏要开始了!”
木槿低贱,朝开暮落,零落瞬息。富贵人家的花园中是瞧不上这种野花的,正因如此,长乐池边的野木槿才会全部被剪除。
而在水殿四周岸上,又有旗射仪卫一类,这就是后头各司竞驰的地方。
戚华楹不自在地蹙了蹙眉。
长乐池最中央,则有一名军校手持长竿,上头挂着只金色长箭,哪只红舟先划至目的地,得到那支金色长箭,以箭射中池畔那只彩毬,则为“夺标”。
可惜的是,纵然席上所有男宾无不为她身姿所惊,然而当她抬袖举盏时,借着长袖往楼上偷偷瞧了一眼时,仍感深深失望。
“我就喜欢木槿。”他说。
“野花艳目,不必牡丹”——《小窗幽记》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飞鸟
红舟争标,射中金毬,裴云暎没选金盘上一众嫣然罗花,反而从水棚草地里随手捡了朵野花,这举动令人意外。
不过虽然意外,但也并非不合情理。
毕竟今日红舟争标,他也不在竞驰军士之列。
得了这朵野花,裴云暎退回小楼之上,这场赛中的小风波很快就过去,金毬重新被挂上,其余红舟再度争标。
只是有了刚才珠玉在前,再看此刻这争标,便觉少了几分乐趣,不如先前令人沸腾。
花船上乐官们水戏歌舞,热热闹闹的唱腔里,陆曈低眉坐着,微微出了一会儿神。
裴云暎选了一朵木槿。
那天夜里,她以为自己和裴云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陆曈抬手,指尖拂过发间,发髻之中,斜插的木槿花簪冰凉。
她收回手,神色重新变得冷静。
席中众人热声沸腾,待水殿诸戏俱毕,方才长安池上的数十只虎头船、飞鱼船尽数划开,只留下几艘最为华丽精致的龙舟供诸臣闲乐。
接着是诸军献呈百戏。
数十人摇鼓,《蓦山溪》琴曲里,舞狮豹者入场,扑旗子、打筋斗、列偃月阵,忽而一声霹雳爆响,对阵军士分开。
席间爆发出一阵“好”!
林丹青不住拍手:“太好看了!”
长乐池边众人看得激动,陆曈坐于席间,也看得认真,隐隐中,忽觉似乎有一道视线落于自己身上,于是抬头,正对上神宝楼上,青年看过来的目光。
二人视线相撞,他微微一顿,极快撇过头去,移开目光。
对阵戏后,诸班直常入祇侯子弟献呈马骑,开道骑、仰手射,合手射,飞仙缚马……令人眼花缭乱。
再然后是妙法院女童献艺、花装男子献毬打……
众人边看边喝彩,直到百戏呈讫,已是下午了。
吉时到,祭典大礼快开始了。
高楼之上,帝王早已微有疲色,见鼓乐军士击鼓,在仪卫伴驾下,来到天章台。
陆曈随百官立于祭坛下首。
《礼记.乐记》云:“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