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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笑(518)+番外

墙上火把照得屋中光线混沌。

萧逐风道:“昭宁公找过你了?”

“找了。”

“要你救裴家?”

“很明显。”

萧逐风没客气:“无耻。”

裴云暎叹了口气。

“你没爹是个孤儿,我有爹还不如孤儿,真不知谁更倒霉。”

话音刚落,囚室里传来人声:“还有心思闲话,我看,被你二人牵连之人最倒霉。”

二人转头,严胥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他一身黑衣,袍间苍鹰刺绣金光粼粼,护腕、长刀、轻甲齐齐上阵,眼角疤痕在灯火下狰狞无比。

“都准备好了?”

二人应了。

“你姐姐和宝珠,我已安排人将她藏好,再无后顾之忧。”严胥视线掠过裴云暎,停了停,道:“你既被抛弃,也没什么放不下的,给我打起精神。学学你心上人干脆。”

裴云暎无言以对。

陆曈已经走了,确实挺干脆的。

在她去苏南前,被关在殿帅府守着前,他在夜里收到银筝送来的一封信。是陆曈亲笔所书。

信上所写,皆是要裴云暎在她死后护住仁心医馆众人,其中不乏拿他们往日交情做引,声情并茂,字字殚精竭虑。

恐怕高寿的戚清死前交代遗言,也不会比这更周到而干脆了。

也正是因为那封信,他才下定决心不再阻拦陆曈去苏南。

他在这封信中窥见陆曈死志,一个一心求死之人,留她与戚清同处盛京,一定会出事。

严胥打量他一眼,瞧见他眼底怔忪,微微眯眼,似是瞧不上:“你倒真喜欢她。”

裴云暎唇角一扯。

他遇到过很多女子。

如他母亲那般温柔和婉的,如他姐姐那般善良开阔的,他收到过很多真心,许多爱慕,却没想到自己最后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一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害他的女子,一个面上平静从容,暗中却已将毒药握在掌心、随时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女子。

一个不怎么喜欢他的女子。

无法逃避的心动,否认不了的感情……

似他书房木塔最顶上那颗摇摇欲坠的木头,只轻轻一碰——

轰隆一声巨响,防线溃不成军。

“怎么办呢?”他懒洋洋一笑:“我们师徒三个,个个感情不顺被抛弃,或许是此地风水不好,才总事与愿违。”

萧逐风:“……”

严胥不想理他:“带着刀赶紧滚。”

二人起身,提刀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又被严胥叫住。

“你们两个,”他沉默很久,吐出一句:“小心点。”

“啰嗦。”

二人走出密室,裴云暎在前,萧逐风道:“问你件事。”

“说。”

“当初争殿前司名额那一次,你明明逃出去了,为何回头救我?”

裴云暎一怔,失笑:“你怎么还记着?”

“别废话。”

他便无所谓道:“我是英雄嘛,看你被打那么惨,心中过意不去,当做善事了。”

“哦。”萧逐风上前一步,越过他道:“英雄,那你今夜自己多提防。”

“要是被人砍死了,我绝对不会来救你。”

裴云暎啧啧啧了几声:“铁石心肠。”

又按住腰间银刀,看向远处浓浓夜色,笑道:“行吧,今晚来多少,杀多少——”

……

“当——”

渺远钟声顺着夜风飘来,勤政殿里,梁明帝猝然惊起。

御案上,一碗褐色汤药微微冒着热气。

“皇上。”总管太监低声道:“药快凉了。”

梁明帝盯着眼前银色药碗,眸色阴沉。

皇室之中,碗盏杯具皆由金制,先皇过世后,梁明帝令人将自己素日所用器具统统换为银质,为此,还曾引起御史弹劾,称言有损先祖规矩。

不过,规矩是人定的,在他撤了几个老御史的职后,此事就无人再提了。

梁明帝拨开御案堆成山的奏折,伸手接过药碗,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药水苦涩,饮尽后,喉间仍有酸苦残意,他抬手,丝帕拭去唇角药痕。

“傍晚时,皇后娘娘来过,在门外撞见贵妃娘娘,二人起了争执。”总管觑着帝王脸色,小心翼翼开口,“晚间太后娘娘来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才各自回宫。”

梁明帝揉了揉眉心。

皇后是为太子而来,陈贵妃也是为太子而来。

太子被禁足已久,两面都有些忍不住了。

他改立储君之意早有征兆,朝中两派争执不休,帝王心思却从未变过,元尧——一开始就是他心中继承大统之人。

元尧伶俐矫勇,最肖似他。

正如他肖似先皇。

正因这份肖似,先皇格外偏爱他,以至当年他的兄长、太子元禧纵然文雅通远,文武俊才,在先皇心中,仍比不得他的位置。

有支持他朝臣说,先皇或有改立储君之意,他心中期盼,到最后失望。

嘴上偏心的父亲,却仍要将江山交到兄长手中。于是元禧死在那场秋洪之中,先皇病重离世,所有兄弟死的死残的残,他登上江山大位,风头无限。

命运如轮盘,轮转不休,待他有了元尧,又最青睐元尧。

元贞鲁莽平庸,并非帝王之才,他亦不喜皇后,最忌惮的,还是戚家,那位曾经扶持他登上皇位、如今又支持太子继位的太师。

不过,戚清毕竟老了。

老去的虎不足为惧,唯一的儿子又已死在祭典,无需他出手,戚清已无斗志,不足为惧。

梁明帝望着桌上空银碗,眸中闪过一丝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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