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吃兔兔(164)
现在我的脑袋左边还有小小的一条凸起,是长出的肉。
自那次车祸后,我过马路总是小心翼翼的,和杜秋山在一起后,我出门总是他开车来接我,如果我和他需要一起步行出门,他会牵着我的手,不断和我聊天,以缓解我的紧张情绪。
和杜秋山在一起之前,过马路时,我总要左右张望。
等着过马路的人足够多,我才会跟着大部队往前走,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会在红绿灯处多等一等,直到有人过来。
天气是很冷的,居然在快到二月中旬了还下雪,我眨了眨眼睛,从超市出来后又去轻轻地拽杜秋山的衣摆。
杜秋山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呢子大衣,毛衣是暖黄色,雪白的雪降在杜秋山的大衣上,我走过去,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上,额头撞了一下他的左胸膛。
“岁岁?”杜秋山把右手的食品购物袋腾到了左手,他的左手拎着两大袋的东西,他把腾出来的右手落在我的脑袋上,缓缓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喜欢他触碰我,这会让我产生安全感。
恋人之间的触碰,会让人感到非常开心,心里的不安都被渐渐安抚下去。
这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小姑娘,她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梳着一条马尾,她手里拿着一串红色的糯米山楂糖葫芦,站在我旁边,很好奇地看着我。
“叔叔,雪砸得你脑袋疼吗?你为什么要低着头啊?”小姑娘问。
我吓了一跳,赶紧从杜秋山的怀里退了出来。
如果杜秋山是我的幻觉的话,那在外人的眼里,一定就是我自己在低着脑袋哐哐撞着空气。
这未免太奇怪了。
见我没有回答,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走了,我闻到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香味,只是我已经好久不碰这些东西了。
我总认为杜秋山不适合这些路边摊的食物,每当我想要吃这些食物,都会想着,杜秋山不喜欢,所以我就不吃。
和杜秋山在一起的七年,我已经戒掉了糖炒栗子和烤红薯,就像戒掉了从前那个随意的自己。
见我一直不挪脚步,眼睛落在不远处推着三轮车的老人身上,杜秋山问:“你想吃吗?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看你吃过这些,一直以为你不爱这些食物。”
我想要摇摇头,可是又想着这个杜秋山是我幻想出来的,我花自己的钱买点我自己爱吃的东西有什么错?
杜秋山他都死了,我还担心他爱不爱街边小吃做什么?我幻想出来的老攻必须爱我。
我买了一个烤红薯,老板用纸袋子装着递给我,说价格是十四块钱,杜秋山给他转了十四,我拿着手机又扫了一遍老板的收款码,转过去了十四。
老板诧异地看着我俩,半晌没开口。
杜秋山对我说:“我已经付过钱了。”
“哦。”我懂,这是我幻觉里的杜秋山在为我付钱,真正的杜秋山哪里能这么有耐心陪我来买街边小吃,还给我付钱?
明天是我的生日,杜秋山说要给我做一顿好吃的,所以我们才来超市。
我从杜秋山的手里接过两大袋沉甸甸的袋子,杜秋山不在了,我该学会自己好好生活,不能事事都依赖他。
在过红绿灯时,我走在了杜秋山前面,因为下了雪,周遭没有什么人,过马路的只有我和杜秋山。
我趁着绿灯时往前走,有点害怕有车开过来,因为这是在路口,有车会拐弯,我需要时时刻刻注意。
杜秋山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我听到了,却不敢回头,一步步地走到对面,站在红绿灯下,转身看着杜秋山走过来。
杜秋山忙说:“岁岁,你怎么闯红灯?还好这里的车不多,以后你不要闯红灯了知道吗?”
我看着头顶那个硕大的红绿灯指示器,现在才跳转成绿灯,显示数字“30”。
幻觉真是无处不在,我明明是看见的绿灯才过的马路,为什么会是红灯?
我有点无措,杜秋山说:“岁岁,不要怕,下回我开车带你出来,我们不走路了好不好?”
以前是好的,现在不好,因为现在的杜秋山是幻觉,一个我幻想出来的人物怎么开车?这很奇怪吧。
反正就算是我幻觉里的杜秋山开车,最后也肯定是我自己在开车才产生的幻想,我这种状态要是想要多活几年,还是不要开车比较好。
回到家后,晚上,我洗完澡就在卧室里写日记。
我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只有这样,在每一件事的后面,我都给自己画一个晴天娃娃的符号,鼓励自己,明天会更好。
所有的阴雨天气都会过去,晴天终究会到来。
我可以变得更好,可以活下来,可以等杜秋山回来。
我的记性变得很差劲,许多事情都被我渐渐遗忘。
尤其是在杜秋山出事的那段时间的记忆,我几乎都不记得了。
那段记忆很模糊,包括杜秋山出门去坐飞机时穿的衣服的款式和颜色,叮嘱我的话,他去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是托雷峡谷还是什么峡谷,是不是雪山,有几个同伴,大使馆和我说的具体的细节,我都不太记得。
大脑会主动把人最伤心难过的事情给模糊化,必要时,会进行一键清空,可我不愿忘了杜秋山。
每天晚上,杜秋山会在旁边和我讲故事,他会讲他半年前在国外攀岩时遇到的事情,讲他脱离团队后,自己的攀岩用具出现了问题,他发生了意外,失去了记忆,醒来后身上也没有相关证件,手机什么的都没了。
他被送到医院,因为不清楚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所以一问三不知,他有个一个外国名,叫Andrew,他被送到了收容所,住了一个月修养好身体后,就开始离开收容所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