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卜勒定律(9)
在看到为首的那个人时,林西图立即僵在了原地。是方知锐。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身后只跟着两个人,一个似乎是他的助理,另一个则是和星的校长。
校长率先看到林西图和地上的小河,立马笑着对方知锐指了指这个方向。方知锐没有说话,淡漠地瞥来一眼,带着助理往林西图的方向走来。
路上也没有踩到地上的书。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越靠近,林西图的心脏跳得就越厉害,他甚至还维持着半趴着的姿势,来不及想方知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男人已经走到眼前了。
“这就是小河,7岁的时候才来我们的学校,是先天性的自闭症,但封闭程度不高,旁边这个是A大来的一对一帮扶义工,叫……”
方知锐瞥了一眼林西图的牛仔破洞裤,露出的膝盖已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跪得通红。
“林西图,站起来。”他淡淡道。
林西图下意识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反应过来又有些咬牙切齿,都不认他这个弟弟了,他还那么听话做什么,今天他绝不会主动和方知锐说一句话!
“哦、哦……原来方先生和小林认识,小林,还不快叫人?”
林西图保持沉默,但方知锐沉黑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像小时候那样将他网在阴影下,林西图刚立下的誓就被对方弹指间推倒了。
“……方先生,你好。”
方知锐单膝蹲了下来,看见小河继续正握着一支快要断掉的红蜡比涂颜色,现在画纸上“妈妈”的脸几乎全被红色覆盖了,远远看去有些瘆人。
“小河。”他叫。
小河还是没有反应,根本不理睬人。
方知锐这次出奇得有耐心,他一遍遍地低声叫小河的名字,始终保持一种固定的间隔和音量,像是要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啪嗒”一声,小河手里的红蜡笔断了,她终于肯抬起头,呆滞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红色的蜡笔都画在妈妈身上,小河因为妈妈不来找自己,生气了,是吗?”方知锐问。
除了林西图,周围的几个义工都有些吃惊。
自闭症儿童的情绪从不外露,就像一团雾,看不清也摸不着,需要陪伴在这些孩子身边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耐心来摸索,才能知晓其中的规律,方知锐却能一下子察觉到小河现在的情绪。
“生气……生气……小河生气!”小河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那就要想办法解决生气的来源,小河会做加减法吗?”
方知锐忽然伸出手将那张画纸折了起来,将“母亲”的形象折到背面,画纸上就只剩下了穿黄色裙子的小女孩。
“小河的世界里现在没有妈妈了,妈妈伤害了小河,不再属于小河的世界了。”
小河怔怔地与男人对视,她没有美与丑的概念,却被那双黑沉沉的眼钉在了原地,像被下达了一道指令。
“小河代表数字1,妈妈对小河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代表数字0,发挥不了作用了,如果把妈妈从小河的世界里减去,1-0还是等于1,所以小河不用因为妈妈而生气,没有妈妈,小河也活得很好。”
在场的成年人都因为这段话愣在了原地,逻辑和伦理情感上对于正常人来说都很怪异,甚至有些冷血,但小河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她重新看向地上的画,将“小女孩”的笑脸涂深了一点。
“小河,一个人,小河。”她重复,“小河活得很好。”
但方知锐否定了她:“不,小河的1不是一个人的意思,而是无限的意思,外面的世界是无限的,小河的能力也是无限的,只是现在被藏起来了,需要自己慢慢找到。等完全找到的那天,小河就再也不需要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
图图是一只傲娇的小狗,会一边对哥哥摇尾巴,一边汪汪叫示威,如果哥哥装作不理他的样子,会呈流泪狗狗头状扭回去求抱求摸
第6章 我已经不是你哥了
方知锐的助理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些稀奇的玩具,除了一个毛茸的玩偶熊和好几盒蜡笔,其他几乎都是益智类的游戏。
林西图一件一件拿出来给小河看,小河都兴致缺缺,低头摆弄自己的蜡笔。
直到箱底的最后一件礼物被拿出来,鲜艳的颜色吸引了小河。
那是一本极厚的儿童绘本,每页上的文字却是大人才能读懂的晦涩诗集。林西图拿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误触了里面的声控按钮,书页里竟然传出八音盒般的轻柔音乐。
音乐安抚了小河的情绪,她抱起书,一页页地翻看起来,林西图也松了一口气。
刚刚方知锐提及的话题那么直白又敏感,他差点以为小河情绪要失控了。忍不住往方知锐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对方正在低头擦拭手指上的蜡笔印。
好像跟以前比起来,手指更长了,林西图闷闷地想,是不是因为一直在国外弹钢琴的原因呢?那双手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亮丽,指腹上全是被琴键摩擦出来的薄茧。
林西图曾经许多次将这双手握在自己手里,明明自己的手都还没对方的手掌大,却还要紧紧地抓着,直到粘腻的手汗模糊了两层皮肤下的体温。
如果没有优渥的家世,当初的方知锐会不会也被送来这样的学校,成为这些孩子中的一员?
林西图光想想就感觉快炸了。
“小林,这位方先生以后就是小河的个人资助者,到大学毕业为止的所有衣食住行的开销都会由方先生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