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律师别虐了,温医生不要你了(40)
出了墓园,温楚淮没有立刻离开。
傅知越的迈巴赫就停在他的车后面,无论是车本身还是那个连号的车牌,都象征着傅知越已经身价不菲。
不是沈曼柔预期的那个“没有什么大出息”的顽皮孩子了。
温楚淮抬头望天,不知道沈曼柔有没有看见如今功成名就的傅知越。
他没有辜负沈曼柔的嘱托,唯一的遗憾是没办法继续陪傅知越走下去了。
温楚淮上了车。
车里的显示器还是播放这几天的热点,其中当之无愧的就是前几天那场万众瞩目的发布会。
各界代表纷纷表示祝贺,对台上双目半阖的龚成德致以极高的赞扬,这些人中,就有傅知越。
傅知越拿着话筒,一身暗红色配黑色平驳领西装,器宇不凡。
“非常有幸能够受邀参加此次发布会,见证龚老团队的研究成果,我的母亲也曾经是龚老团队中的一员,如果她在天有灵,知道自己曾经参与的项目能够取得这么大的进步,应该也会欣慰的……”
第36章 我带你回家
傅知越的话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前排的人纷纷转过头,想看看这个“前研究员的后代”,如今也是受邀参加发布会的年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台上的龚成德的笑容凝固了,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话筒递到他面前,他呵呵笑着,问傅知越:“我看你也觉得有点眼熟,小伙子,你母亲叫什么?”
“沈曼柔。”
“嘶——”
“沈曼柔……”
“是不是当年那个……”
“别说别说……”
在场的人互相使着眼色,你戳戳我,我捣捣你,后面的话都没说出来,但倒抽冷气形成一股不小的气流,被现场的收声设备断断续续地传出了屏幕。
温楚淮搁在显示屏上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本想要划走的手指硬生生停在了原处。
指尖冰凉。
龚成德还是笑着,耷拉的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你母亲是一个很棒的研究员,我很遗憾我的团队少了她这么一个优秀的伙伴。今天的这份荣誉本来应该与她同享的。”
龚成德客气着,话筒却交给了主持人。
主持人会意,“好,那么感谢这位同志的发言,接下来有没有人还有问题?”
傅知越的话筒被现场的礼仪小姐收走了,镜头很快切到了别处,似乎傅知越不过是万千崇拜龚成德中的人的其中一个。
毕竟现场的人太多了,多的是对龚成德歌功颂德的嘴。
温楚淮敲了一根烟出来,点燃,尼古丁过了肺,变成乳白的雾霭飘散在濛濛水汽中,耳边还是热火朝天的发布会,快门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中回荡。
温楚淮没离开。
他在墓园门口等了很久。
等到天都黑了,无人的盘山公路的路灯亮起来。
等到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都停了,路上的水洼恢复了平静。
傅知越终于从山上走下来。
那把黑伞收了起来,被雨水浸润的黑发没了平日里的一丝不苟,有些颓然地趴在额前。
温楚淮下了车。
站在驾驶室的旁边,隔着车身,温楚淮和湿了裤脚的傅知越对望。
沈曼柔下葬的那天,也是这样的。
二十岁出头的傅知越一夜之间失去了这个年纪的全部朝气,琥珀色的眸子被浓密的睫毛盖住,发丝凌乱地趴在头上。
温楚淮给他整理好了仪容,顺了顺他的后脑,生平第一次,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傅知越嘱咐:“你是沈老师唯一的孩子,再难过,回来再哭,今天的礼节一定要到位,不能让别人看沈老师的笑话。”
傅知越扎好孝布,挂好白幡,哭肿了的眼睛古井无波。
那天,傅知越跪在灵前,有懂这些的老年人,教傅知越摔盆,起灵。
傅知越捧着沈曼柔的遗像,坐在灵车的最前排。
沈曼柔是个很好的老师,哪怕是在师生关系不那么紧密的大学里,依然有过往的学生闻讯前来吊唁,队伍一直排到殡仪馆门外去,哀乐传出礼堂,响彻云霄。
而温楚淮,不是家属,连陪在傅知越身边,跟他一起向来人谢礼的机会都没有。
更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陪着傅知越去焚烧遗骨。
傅知越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选骨灰盒,选墓地,焚烧,下葬。
傅知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来悼念的人都已经跟着大巴走完了,只有温楚淮,等在路边。
那时候的温楚淮,也像今天这样,从出租车里出来,隔着车,望着孤零零的傅知越。
傅知越说:“哥,我没有妈妈了。”
温楚淮抱了抱他,摸了摸他的头,什么都没说。
傅知越又说:“哥,以后我只有你了。”
温楚淮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又将傅知越松开,在这个已经快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仿佛自己是这个孩子今后全部的倚仗。
八年前的温楚淮嗯了一声,“我带你回家。”
而八年后的温楚淮站在原地,看不清傅知越的眼睛。
八年后的傅知越望着温楚淮,良久,扯起一抹凉薄的笑容,头也不回走向了自己的那辆迈巴赫。
直到温楚淮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傅知越。”
傅知越停下脚步,却还是没有回头。
温楚淮说:“你离龚成德远一点。”
语气淡漠,似是命令。
傅知越把在车门上的手指痉挛了一下,仰头一哂,“怎么了?温医生?你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