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落水后(257)
小家伙在将军府里待了三个月,起初因离了俩爹一鹰而怏怏不乐,顾平瀚恰好找到了一只花色和花烬相似的黑嘴鹦鹉陪它,小配有了新的毛茸茸同伴,又结交了段走兽和飞禽的友谊,很快继续蹦蹦跶跶的。
顾小灯一回来就看过小配,聪明狗崽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精力仍然和小时候一样旺盛,一见爹亲就往上扑,扑得爹亲差点闪了腰,被大爹提溜住命运的后脖颈,二话不说地塞到了后花园。
一阵子不见,顾小灯也想念热乎乎的小狗,兴冲冲地跟着张等晴去后花园的小狗舍,老远就看到一个芝麻馅外露的长条汤圆噔噔跑来。
黑嘴鹦鹉也跟着扑棱棱飞来,小配围着顾小灯风车一样狂转圈,鹦鹉竟也跟着它一块汪汪叫。
顾小灯坐在草地上抱小配,斗笠都被小狗掀到后颈去,一人一狗嗷得不亦乐乎,张等晴撑了伞盖在他们头顶,不时捏一捏小配乱飞的耳朵:“悠着点悠着点,傻狗怎么没轻没重的?你爹亲还病着呢!”
黑嘴鹦鹉在伞下哗啦啦地飞,聪明得很,乃是一等一的鸟精:“傻狗!爹亲!”
顾小灯搂着小配抬臂,鹦鹉马上飞到他小臂上大叫,叫得顾小灯耳膜嗡嗡,□□了:“哥,世子哥从哪找的这大嗓门啊?”
张等晴弹了弹鹦鹉的脑门:“底下人送他的噻,啥玩意都送,我还担心又是什么明枪暗箭,检查了一通,还好,就是一破铜锣学舌鸟。”
顾小灯摸摸鹦鹉脑袋上翘起的呆毛,逗狗一样摸它:“你是漂亮小鸟!”
鹦鹉转动着脑袋学了回去,骄傲得像个小孩子。
顾小灯逗了它们半晌,就有暗卫跑来汇报,说是“苏小鸢”来找他了。
“你的大伙伴来了。”张等晴摸摸他脑袋,“大小伙伴凑一块不?哥带你们玩牌九啊?”
顾小灯眉毛一跳,乐了:“不要,改天吧。”
“一脸揶揄。”张等晴瞅他也乐,“怎么了吗?”
顾小灯撸着狗昂了一声,转头和暗卫说道:“和他说我和自家小狗闹着,小狗味他受不了,改天再见吧。”
暗卫嘚啵地走,又嘚啵嘚啵地回来:“小公子,他说他受得了,正在外等着呢。”
“他乐意等就等吧。”
顾小灯摸摸摇头晃脑的小配,猛猛亲它一口。
*
“苏小鸢”等到天黑,人影狗毛都没见着,只能转身慢慢走回去。顾平瀚的将军府和长洛苏氏的主宅相比一点也不大,他却觉得走回客房的路程长得超乎想象。
人影沉寂时,反方向的小飞禽睁开圆溜溜的黑豆眼,小心振翅,劳碌起来。
黑嘴鹦鹉在夜空里歇歇停停,飞过半个晚上,飞进一座西平河边的破屋里。
屋内满地是相依偎的黑鸽黑鸟,角落里的茅草血迹斑斑,却已是屋内仅有的干净东西。
黑嘴鹦鹉飞到坐在茅草堆里的人的肩上,歪着脑袋看他:“坚持!”
这是它的主人这些年里最常默念的口头禅。
关云霁胸膛不住起伏,运转着内力减缓伤势。
满屋子的黑鸽静悄悄,关云霁许久才睁开眼看向肩上的鹦鹉。
鹦鹉咿咿呀呀地学舌:“小灯、小灯,回屋,还病着……”
关云霁的眼睛在夜里变得灼亮,靠着墙撑起脊梁,喘着气想站起来。
想去见他。
我好想他。
他踉踉跄跄地从破屋里出来,忍痛忍得脸上的刀疤有些狰狞。
然而一出破屋,刀疤更狰狞了。
十丈外,顾瑾玉安静地站在石滩上,肩上站着花烬,不知道到了多久,人鹰的眼神如出一辙,几乎分不出猛禽与人的区别。
第116章
顾小灯这夜入睡前还贴着顾瑾玉的手,半夜忽然做了个在明烛间的梦,梦见失足从那高空摔下来,小腿肚抽着筋猛然醒来。
夜色茫茫,床边却是空的。
他在夜色里呆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见窗扉轻缓一声响,振翅声很轻微地一晃而过。
顾小灯的脑袋这才继续转动起来,料想是顾瑾玉半夜被花烬啄醒,有事出去再回来,这人少年时就没日没夜神出鬼没的。于是心跳平缓下来,闭回眼睛假睡,准备等顾瑾玉回来时嚯咿一声吓他一跳。
除了掩窗的微弱声,屋里再没有其他动静,好像只是轻风短促地拂过,而不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归巢回窝。
顾小灯支棱着耳朵也听不到声音,凭着第六感感觉顾瑾玉“飘”到了他床前,这才听到了些活物该有的气息。
他嗅到顾瑾玉身上轻微的草木药香,掩盖着他那些好了又添的伤口的血腥味,他忽然就不想吓唬他了。
顾小灯等他重新回床补觉,岂料顾瑾玉只是在床前轻掖他的被角,继而又去轻抚他披在枕头上的发梢,像犬类舔舐同伴一样,久久都停不下来,仿佛要这么守到天亮一样。
顾小灯等了他半晌,没辙,闷声咳了一下,翻身睁眼去看床前,眯着眼睛借微弱光线视物,视线里的顾瑾玉在模糊里一点点变清晰,轮廓分明,瞳仁半黑半红。
顾瑾玉的手僵在半空中,凝固住一样无声无息,顾小灯就率先吭声:“你小子,大老鼠啊,半夜去偷油啊?”
他以为自己脑子清醒,结果一张口也不知道自己迸的是什么迷糊话,咬字也不清,唇舌黏一块似的,说到底还是夜色太深,魂没彻底归位。
顾瑾玉压着声音:“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他的眼力好,夜色里能看清顾小灯眯缝着的眼睛和慢眨的长睫毛,神情迷糊倦懒得像只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