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成为皇后的(34)
观真沉默许久,陷入了沉思。须臾,他眉间阴云尽散,推开了明空的手,笃定道:“可是明空,若天命不可违,它为何要牵引着我去寻找解法?若既定的天命可违,它当真还是天命吗?亦或为师的所有盘算,都不过是天道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可就算是棋子,为师也愿意啊。护国寺受南曜百姓信奉多年,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的未来非我想见。”
“你我能为师徒,今夜得以在月下谈论此事,看似寻常日子,盖因国家安定。为师生于此地,得国运庇佑,修行一生。若无知无觉就罢了,若知晓了,怎能眼睁睁看着南曜亡国?”
观真一席话扰乱明空思绪,让他哑口无言。
“明空啊,师父终究不过一介凡人。生而为人,身在红尘,总有私心,总妄图改变些什么。哪怕微不足道。”观真拉着明空起身,推开窗口。他把自己的佛珠戴到明空腕上,指着那夺目的太子星道,“明空,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今后,就由你替为师守护南曜了。”
明空还想说什么,观真却让他回去休息。
明空戴着佛珠回房,饭也忘了吃,傻愣愣除了外衣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想师父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只要我们以太子八字寻到天府星所在,再让星星归位……”
——“或许为师的所有盘算,都不过是天道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就算是棋子,为师也愿意。”
明空从床上直挺挺坐起,他的心跳的很快,几乎要蹦出嗓子眼。而眼皮也一直跳着,仿若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师父!出于某种直觉,明空着急穿上鞋拽着外衣往回跑,正遇上其他师兄弟们回来。
他不顾师兄弟们的询问,也顾不上他们看向他腕上佛珠的惊奇视线,径直冲到主持院中,心里不断乞求着。
可心中的期翼都在看到观真法师院中冲天而起的光束时破碎。他断没有想到誉满天下的观真大师会在这么个无人知晓的小院中,一意孤行以自己的法子去试图扭转‘未来’。
明空再无法以局外人的心态旁观,面露绝望,冲进院中。
院中地上绘着巨大繁复的法阵,观真神色安详平静独坐其中,却透露出一往无前的坚决。内圈,四周磅礴生机翻涌若浪潮自他天灵盖涌入,以他为媒介注入身下的法阵中,唤醒法阵,外围,法阵光芒耀眼无比,冲天而起。
他听见了观真口中喃喃的招魂咒,那是秘而不传多年的禁术。既是禁术,当然是因为代价极大。
明空大惊失色,“师父!”
稀薄的生机自四周不断涌来,速度越来越快,在这方寸之地高度浓缩,刀子似的凌迟着裸`露的皮肤,他不得不抬袖挡面。浓缩达到某个顶点后,风停止了呼啸,云层停止翻涌,草尖衣角的幅度全都静止下来,万籁俱寂,耳边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声。
直到一声嗡鸣乍现,冲击着耳膜,高达数十米的气息巨浪扑来,淹没了渺小的献祭自己的凡人,观真五官出血。法力自观真座下涌出,翻滚着层层冲击法阵。
法阵从大亮逐渐转为黯淡,纹路崩裂,光芒消散。虔诚念咒的僧人在法阵破裂后停止了念咒,呼吸也在瞬息一并止住。
小院在哭声中恢复黑暗与死寂。
自那一夜观真坐化后,明空每晚都在回想着师父的话语,每晚都在观察星空。
他在等。
等师父付出了性命唤来的星星。
同年,继任主持后,某天明空坐禅忽梦星星坠落,他睁眼,终于看见了那颗被牵引着缓慢归位的天府星。
那竟是颗异星。
以太子八字算出来的命中注定相匹的走失了的天府星,竟是颗不属于此界的异星。若师父知道这颗以性命唤来的天府星不属于南曜,他还会如此决绝行事吗?
柏施主夹杂着憎恨悲伤的眼神与师父临走前的期盼面庞在明空眼前不断交错着,叫他辨不清对错真假。
究竟孰为天意?明空看着眼前的灵塔,良久,他阖了阖眼,面色安宁,低声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柏若风次日一早就去宫中拜见皇帝。
此次前来,他有听到传言说皇帝是忌惮四镇大将军权盛,因此才把他召来京中,名义上是做太子侍读,实际上是做质子。他做好了被为难的心理准备。
然而入京后,柏若风才发现事情与他所想有所不同。首先是除了出身镇北侯府的他,其他三位大将军并无子嗣入京。
然后便是这位皇帝陛下……
维持着叩拜礼的柏若风等了又等,都没等到那句‘平身’。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始终无声的皇帝一眼,才发现对方在桌上绘画,一笔一画,端得认真细心。
皇帝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与柏若风那豪放不羁的大老粗父亲完全不像同龄人。他留着胡子,五官俊朗,精神很好,身形挺拔消瘦。
笔杆碰到笔船发出轻微响声。柏若风意识到眼前的皇帝在提醒自己,迅速低下头去。却听皇帝淡淡道:“这么急着低头作甚?朕又不会吃了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干净的靴子出现在面前,皇帝命令道:“抬起头来,看看朕的画如何。”
“陛下恕罪,臣冒犯了。”柏若风摸不准皇帝性格,先为自己方才的打量认错,再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被皇帝展露的画卷犹有湿痕,画中一位持伞女子回眸看着画外人,冷清的眼眸与鬓边的簪花色彩对比鲜明。可见虽是位美人,也是个不好惹的冷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