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后不太卷(24)+番外
宋寅正缓缓道:“太后与颜侯筑起的这道墙,似乎算不得结实。”
这便是这几日里,除了皇后病重之外最大的风声了。
自太祖以来,合宫上下尽数被诛,这样的盛怒追责拢共就发生过三次,一次是太祖在世时候东宫疏忽致使太子不慎坠井身亡,一次是先帝在位时后宫妃嫔与来使勾结企图混淆了天家血脉,第三次便是前几日。
皇后没有死,所以他们只是因为私扣了炭火。
这些日子以来,皇后的恶名早已经传遍了许多地方,整个后宫都谈之色变,宫女太监们都唯恐被抽调到皇后宫里去,传说甚至有人为此不惜自断双腿,只求放过……
楚凌沉眼睫微阖。
宋寅正道:“听闻皇后眷恋陛下已久,待陛下更是痴心一片,太后能许颜侯的事情陛下也能许。”
静默良久,他终于开了口:“老师想说什么?”
这是楚凌沉今日答复他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毫无波澜,似乎对他所说之事没有分毫的兴趣。
宋寅正知道,他终究是听了进去,他道:“老臣是想说,陛下既然有心月月都与栩贵妃泊船夜游,何不顺水推舟……”
他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趁此家宴,与皇后也做一对恩爱夫妻呢?”
这是他此行的来意。
即便满朝上下势力云诡波谲,即便人人都说当今圣上喜怒无常昏庸无德,但是他是堂堂帝师,他胸口还有一把火,想要烧一烧这混乱的朝局,或许还能烧出一片清朗之天。
然而楚凌沉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兔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就这样静默僵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凌沉忽然动了。
他轻轻放下了怀中的兔子,指尖翻动,推着黑子落到了棋盘上一处空白处,抬起头时眼眸暗沉:
“孤方才,应该落在此处。”
楚凌沉道,眼角露出了今日第一丝笑意:“这样的话,老师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宋寅正心中一惊,抬起头时,对上楚凌沉漆黑的眼眸。
第18章 秋宴
宋寅正被拖出去后,楚凌沉倚在榻上小憩了片刻。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走进殿内,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把凌乱的棋子归回棋罐之中。所有的一切他们都做得极其轻巧,唯恐惊扰了那只酣睡的狮子。
一切忙忙碌碌,很快又归为宁静,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甜腥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身穿御医官服的年轻男子轻声步入寝宫之内,跪坐在榻前为楚凌沉诊脉。
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面容儒雅,闭上眼睛沉吟了许久道:“都说了动怒容易气血翻身,损脾伤胃,陛下怎么总是记不住。”
楚凌沉淡淡地嗯了一声。
身着御医官服的男子抬起头来,探究的目光在楚凌沉的身上转了一圈。
此刻楚凌沉的眉心仍然残留着淡淡的郁结,他年幼继位,朝中群狼环伺,原本就心思深沉难解,三年前的一场死里逃生之后,他更是夜夜难以入眠,这脾气越发令人捉摸不定了。
不过动怒成这样,倒也是少见。
年轻男子不动声色道:“听说陛下砍了宋太傅的双手?”
楚凌沉又是淡淡嗯了一声。
年轻男子从针包里面掏出了细针,熟门熟路地刺入了楚凌沉的头顶穴位,几针落定,他淡道:“宋寅正一笔端正雅致的小楷闻名于世,为人又向来清高,砍了他双手等于要了他性命。”
这一次楚凌沉没有出声。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
宋寅正面圣的目的,在清流之中并不是秘密。
如今朝局混乱,外戚内斗,专权跋扈,整个朝野如同一座无主的山头,太后党羽若与颜侯真的联起手来,恐怕回到垂帘听政的岁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局面之下,宋寅正的建议也许是破局最好的方法。
但是他千算万算终究是漏算了一件事:皇帝和定北侯之间原本就有旧仇。
年轻男子道:“看来陛下还是无法对颜家释怀。”
那是三年之前的事了。
颜侯封地是在关外,三年前皇帝在边关脱险之后,第一程目的地便是定北侯府。皇帝向颜宙求助,希望他能借调些兵马,让他可以亲自率兵再入雪原,却被颜宙严词拒绝,不论皇帝如何恳求都没有动摇分毫。
回到帝都之后,皇帝做的第一桩决定,就是不计代价,卸了定北侯颜宙的兵权。
新仇旧恨,颜家都是楚凌沉的眼中钉,他恨不得杀之后快。
这宋寅正真可谓是撞到了南墙。
年轻男子俯下身继续为皇帝施针,把之前用银针封住的穴位一个个解开来,又转身从药匣里取了一些安神的香,添到寝宫的香炉里。
“明日的鉴秋宴上,想必就会见到那位娘娘了吧。”清雅的香袅袅升腾,年轻男子的声音也温温吞吞,“太后精心安排的这一场盛宴,可谓用心良苦。”
楚凌沉的呼吸顿了顿,睁开了一条眼缝:“怎么,你也不想要手了么?”
年轻男子闻言笑了笑:“微臣不敢。”
……
宋寅正的死讯,是在次日清晨传到的望舒宫。
彼时颜鸢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妆,透过镜子看见归来的小鱼脸色苍白,好奇询问之下才知道,当朝太傅昨天夜里在自己的书房自缢亡故了。
小鱼俯身在她的耳边碎碎低语:“听说是昨天夜里与陛下下棋,赢了陛下一招棋,所以被砍了双手从乾政殿里拖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