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金砖(29)+番外
“我们分手吧。”
说出口的话居然是先令自己一愣,似乎,我的原意并非如此?
可是,又好象是将理所当然的、憋了很久的想法宣之于口,终于。
头顶上的动作顿住。
我用被垂落的毛巾遮住半边的视线看着面前这张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退下去。
“你先去休息一下。”他来拉我的手。
扯下头上的毛巾,我紧盯这双痛苦的眸:“我说真的,我们分手吧。”
苍白的脸又一点一点涨红,他还想隐忍,偏过头试着再牵我的手:“你先去休息一下。”
“叔伟——”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你头脑不清楚!!去休息一下!!!”
他“腾”地站起来,无视我手中被撞翻的牛奶,冲进厨房,一阵“乒乒乓乓”后是全然的静默。
呆坐片刻,我慢慢放好杯子,搁下毛巾,我茫然地走进他的卧室,关上门,不顾衣服还是湿冷的、又混着奶渍,侧倒进床里,闭上眼。
还可以听到雨打在窗玻璃上的声响。
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抽扯;但迈出去的一只脚已经无法收回,人总有无奈的时候,尤其是对自己。
“起来,把睡衣换上。”
不知过了多久,叔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不出声,不动。
感觉到温暖的气息靠过来——他绕到我这边的床沿坐下,伸手解我衬衫的纽扣。
抓下他的手,我睁眼坐起:“叔伟,我是认真的。”
他咬住下唇,死死地瞪住我,逼得我垂眼,却看见他一双手绞着拿给我的睡衣,紧得泛白。
“刚才的事真的只是个玩笑。”
声音沙哑地开口,他几乎是“挤”出每一个字。
我抬头,望进他眼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紧张和惊惶。
扯唇,强迫自己笑着开口:“不是——”
“逼你跟我回家,是我不对!”他急急喊出,“我不逼你,我们慢慢来。”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啊!
基本上,谁都没有错。
只是,我不能再要求已没了心力的自己和你继续下去,所以——
“是我想分手,真的想。”
还是固执而残忍地把方才被他抢白的话说出口,尽量让语气平稳些、温柔些。
“啪!”
脸忽地被掴得急甩向一边,还来不及反应,便传来一阵剧痛。
“你根本是没有心的!”
他咬牙吐出每一个字,站起来冲出房间、穿过客厅,甩上门,重重地。
是啊,我已经说过我没有心力了,这个指控不算冤枉。
就着被甩倒的势头,我侧躺下去,把自己蜷成一团:不想、不想、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望华,快点,你爸爸把人打了。”
什么、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纷乱的脚步声,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不知是谁往楼下跑。
喘得好紧,喉咙里似乎有血腥味泛上来,撕痛着。
——“在那边、在那边!”不断有人指路。
哪里、哪里?我看不到啊!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王八!”
看到了,爸爸握拳砸在那男人的脸上,血流出来、溅出来、迸出来。
没有人还手、没有人劝架;只有妈妈在一旁仆地啜泣。
爸,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回家吧,爸?
“你给我滚开!”
鼻子被爸再次挥拳的手肘砸到,很痛,牵痛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又有血飞出来,是谁的?我不知道、不知道。
“望华、望华,你醒一醒!快起来,快点!”
不,不,我不要起来,不要看见爸爸打人,不要看见妈妈哭泣,不要再被人打。
“望华,快起来!”
身体被拖曳而起,我迷蒙睁眼:黑,眼前是一片彻底的黑。
然后才看见叔伟焦急而张皇的脸,以及他向我脸前伸来的一只手。
干什么?!
联系到刚才可怕的梦境,我条件反射地低头闪躲,却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鼻腔滑下。
夜色中,仍能看到一缕浓黑的液体滴落在毛毯上。
我在流鼻血?
呆愣地抬手抹向自己的鼻子,果然沾到一片粘腻的腥热。
“头仰起来!跟我去浴室!”
叔伟喊着,左手扶住我的后脑,右手轻拍向我的额头。
不,不行,不能后仰,我会窒息。
捂住嘴,我拼命摇头。
“头仰起来血才不会流啊!”他急呼,扶我向浴室跑。
我还是摇头,捂嘴的手按得更紧些。
“哗”地拧开水龙头,叔伟把我按在洗脸台前,不住地用掌接水向我后颈拍,水池里飞溅上几滴艳红色,很快晕开。
我拼命挣扎,却挣不过他强劲的手力。
“你不要动!让血流出来就好了!”他颤着声喊。
不行了——
明显地感觉到它滑向喉管,我空出一只手向后翻转,死命地推开叔伟,转身想往马桶跑。
“哇——”
来不及了,我张嘴吐了出来。
叔伟正好挡在我身前,下意识地伸手来接——
纠结的血块就在这样堆在他半摊开的掌心上,仿佛蠕动的血蛇,腥味扑鼻而来。
我抬头:面前的人震惊地盯视自己的手掌,好象看见异形一样;片刻才抬头看向我,眸中闪过一丝巨痛。
牵他的手到水龙头下冲干净,这下我倒真正平静下来:自己以水拍颈,洗净了脸,找出棉球塞住鼻孔,再洗干净手,擦干,转身走回卧室,翻过被血浸染的枕头,躺下。
浴室的灯还亮着,水还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