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人祸(23)
脑中浮出董安臣站在面前草坪上的样子,还是那样清清爽爽,和这里配合得刚刚好。
呵呵,不要紧张,门卫先生,我只是仰慕一下,并没有别的企图。避开灰制服的猜测打量,不想被人盘问,我向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风很大,猎猎作响,一头长发被扯得直飞起来,把大衣裹得更紧一点,我克制不住地往水边走去。
原来,海是这个样子。
扑面而来一股湿腥味,海水拍击海岸的“劈啪”声阵阵传来,并不很响,反而透出柔和的味道。
跟书上写的很不一样啊――不过也说不定是我来的时间不对,总之,冬天的大海,并不是蔚蓝色的,泛着丝丝灰白,透出些惨淡意味。
真的是咸的吗?忍不住蹲下去,伸出食指在水里轻点一下,含进嘴里。
啧,果然是实践出真知,这样算不算理论联系实际?
两个带着斗笠、采摘着长得像水草的不知名海产植物的老妇人,好奇的目光一直瞟过来,大概是没见过我这样的疯丫头吧,呵呵。
诶,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海浪打过来,小小的白点被翻卷过来,拣起来,啊,贝壳。
海边有贝壳当然不奇怪,这一只更普通,平常的扇形加简单的米色花纹,一点也不起眼,但是,我决定收起来,因为,它是不完整的:原本应该齐整的边缘不知为何缺了一块,这辈子,它是没资格被人收藏了。
没关系,我要你,人生总要有点缺憾才让人回味啊。
“嗡――嗡――”
把贝壳收进大衣口袋,刚好碰到不停振动的手机,掏出来,红灯在闪,短信。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里!”
夸张的标点表达着愤怒的情绪,一点都不像他平常的说话风格。
我在哪里?
在这里,安臣,我站在你的学校门口。
再振。
“快回短信!大家都很着急!”
大家?大到多大?
三振。
“上次的事情,回来我们好好讲。”
上次的事情?哦,那是我不对,不该偷听的。
不过,也是时候回去了。
按掉手机,拎起旅行袋,再看一眼冬天冷烈的大海。
拜拜喽。
曾经看过的一个已经不记得名字的电影,里面提到:
一期一会。
安臣,是不是,我们的那“一期”,真的已经过了?
拾肆
好累,如果真的象说的那样,“一旦作了媒体人,到死都是媒体鬼”,我岂不是要累死?
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单身宿舍走,前几天报到时的兴奋早已消失无踪――
“欢迎大家加入报社。”
鼓掌。
“现在,我把名单念一下,之后请各部门的负责人把新分到岗的同志带到他们的位置上。国际新闻版,张贺乐;社会民生版,韦勇;娱乐休闲版,李思静……”
时事评论版,李夕。
怎么办?我平时都不怎么关心这些的。
“没关系,谁也不能一口吞下个大胖子。”跟着时评版的主编往位置上走,只觉得自己满手心的冷汗。
“放轻松。来,你就坐这里吧。”
可是这里的名牌写的分明是“国际新闻”。
“哦,时评版人不多,”年约四十、瘦高个子、面色苍白的主编顺手指指旁边座位上看起来大不了我几岁的一个女孩,“主要就是你和她,我正在跟社里争取给我们配个专门的办公室,暂时先在这边挤一下吧。雪梅,这是新来的同事,李――”
“夕,李夕。”赶紧在旁提醒。
“对,李夕。你带带她,有什么事情到那边找我。”说完转身就走。
“来来来,小妹妹,有什么不懂的,我教你。”
皮衣、皮裤、皮靴,旁边走过来一个一身墨黑的年轻男子。
“你一边去,别糟蹋人小姑娘。”
刚才介绍时一直没怎么抬眼的“雪梅”腾地站起来,“啪”地拍开黑衣人伸向我的魔爪。
“嘶――”那边吃痛地低喊。
“丘主编,新华社刚刚发出的稿子,您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这个黑衣痞子居然是国际版的主编?!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过来。”转身面对我,雪梅又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你是学中文的?”见我点头,弯身把我位置上的主机摁开,“那审稿应该问题不大。这样,你先熟悉一下整个流程。”鼠标轻点几下,调出编辑页面。
出社会原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人会帮你,实力需要自己证明。
“你们时评版最轻松了,不像我们,还要出去采访。”
中午隔壁桌社会版的同事过来和雪梅聊天时曾这样说。
记得自己当时还很庆幸:是啊,我最懒了,这种天气出去跑新闻,想想就怕。看看那一版和我同是菜鸟的韦勇,一八O的大个子还吃不消呢,更何况是我一介弱女子,还好不是采编一体。
后来才知道高兴得太早:忘记存档、差点把原稿删掉、一校过后直接送排……
看着前桌国际版的胖小子张贺乐被工作起来就发狂的黑衣人痛扁,我才知道没被雪梅骂死已是万幸。
工作上的麻烦也就罢了,慢慢来总可以有所改进;可晚班编辑的作息时间,下午4:00到晚12:00,却让我瞠目结舌。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不是新闻专业出身,现在却决定跨进这个行业,注定辛苦。
昏暗的街灯好像随时都会灭掉,虽然是向街的大道上几步路的距离,凌晨一点独自前行,心是怕的,脚是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