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咬人的爱(出书版)(102)
那时候,他那么年轻,工作刚刚起步,存款颇为有限,但他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动人。
他说,请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在同学们的哄笑中,含羞点头,无名指上,风都能吹走的小钻石,重得仿佛承载了我一生的幸福。
那时候,我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我亲耳听见他与另一个女人的婚讯。
而且,心情如此平静。
真正让我心情不平静的是晋州的前妻卫欣。
她原本只同晋州保持了清浅如水的关系,只偶尔互相短信问候。
但自从她知道我的存在后,却一反常态。
然而,这反常也并不过火。
她只是每日必发一两条短信给晋州,言辞温婉有礼,无非是普通的关心与问候。
我也不便声张。
又是,她会突然现身“浮生”坐下来,静静坐在一角喝杯茶。
上门是客,晋州也做不到绝情地赶他走。
甚至少不了,还要上前寒暄几句。
其实她并没有上前打扰我们,相反还特别安静。
她已经尽量坐得远写,但又不会远倒我们看不见她。
她也并不主动上前同我们打招呼,反而越加静默,只用一双有缘的眼,脉脉地注视着晋州。
她仿佛只要她这样看着他,便能重新点燃他对她的感情。
有天我加班较晚,回到“浮生”已经快打烊了。
往日这时,只得晋州一个人静坐一角,安逸地看一卷闲书。
而此时,阁楼咯气氛诡异,有种刻意的安静,仿佛一万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晋州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他们之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坐着,好似两个人融侨无比,但又各自固守一角,全身心在对抗对方的力量。
两人都没说话,甚至没有动,似乎时光凝固住这种抗衡的姿态,甚至眼神。
晋州微微后仰,一双眼静静注视着卫欣,目光笃定平和,却又那样矛盾。那眼中,有悲悯与不忍,也有包容和怜惜,还有一点点残忍和抗拒。仿佛他是俯瞰众生的佛,下一刻便要用舍身渡劫,挽救苍生的欲孽之苦。
而卫欣,则半佝偻着背,微微前倾,一双淡眉轻轻频拢,那双眼,那么暗,黯得近乎空洞。然其后,又有一把火,熊熊地,以决绝 的姿态从地狱深处燃烧而上。
那火势越来越大,几乎要蔓延到对面晋州的身上,我仿佛可以闻到他身上,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我轻轻吸口气,竟然被这诡异的气氛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木梯在我的脚下,不争气地发出轻微响动。
那咯吱声,细不可闻,却仿佛一枚顽石,投掷进了静水深潭之中,搅乱一池平衡,乱影分动,层层荡开。
那水波扫到晋州,他略侧过头看过来。
见是我,他目光一闪,明显长舒口气,却瞬时更加黯淡,像一锅水,沸腾到极致后,突然降为平静。双眸深处的烟火也渐渐灭了,茶霏之花开到尽头,寥落一地颓然残英。
她站起来,挽起沙发背上的大衣,低头走开。
走至楼梯口的时候,她抬头望了我一眼。
一双眼里,尽是死寂。
我看得心惊,指尖都不由掐进掌心。
然而只一眼,她已擦身而过,清浅足音一路向下,黑色衣角猎猎飞起,像一只寒鸦,挥动一身清寂,孤身地遁成一道暗影。
“她想同我复婚。”晋州仰头看向我。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坐到他身后。
“你不问我怎么答她?”他握着我的手。
他手掌凉薄瘦长,指节明晰,但体温却是烫的,源源将是温暖注入我手心。
“我知道答案。”我回望向他,“我信你。”
晋州忽然叹口气道:“只是难为她了。我没想到,她至今还存着这份心。”
我想说两句玩笑话,但一想到那双清寂空洞的眼睛,便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只是默默握紧晋州的手,将脸埋进他颈窝。
得借助他暖热的气息来令我平复刚才的惊动。
这天后,卫欣便仿佛真正消失了,像一滴水终于汇入大海,再也泛不起波澜。
然而,我心中始终像藏了一头怪兽,总觉得在某个时刻,蛰伏的它,会突然奋起反扑。
冬至那天,一早便开始下起细如碎末的雨。
清冷的雨,携着寒气,自早上淅淅沥沥到晚上,空气越发寒冷,呵气成霜。
我同晋州窝在我家书房中,将暖气开足。
我穿一件极薄的羊绒衫,赤足踩在地摊上。
我整个家中,最奢华的便是这条羊毛地毯,一踩上去,深深的羊毛便盖住脚背。
这是上个月,我同晋州逛街时发现的。
米灰色细羊毛,触手柔软温暖,令人想将整个身体都匍匐上去。
我当时忍不住脱了鞋,赤脚踩上去,整只脚顿时陷入了厚长的羊毛之中,我的心都软了。
但这张地毯价格不菲,我只能望而兴叹。
没想到过了两日,晋州便捧了它来敲我的房门。
而且一买便是两条,分别铺在书房与卧室。
这大概是我一声中收到的,最奢侈,最贴心的礼物了,暖暖踩在上面,整个冬天都在它面前融合了。
早上晋州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打开门,他满身清寒站在门口,怀中是一大束粉紫色郁金香,花瓣上不知是雨还是露,晶莹得似一颗颗珠子,几乎已经冻结成冰粒。
但他唇角有好暖的笑容,春风一般扑向我,让冰冷都化为软水。
我不禁看得有些发呆,这好看的男人居然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