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咬人的爱(出书版)(70)
我发誓,若他不肯低头认错,从此我们便是路人!
但翌日早上醒来,又觉得非常无聊。
男人同女人,向来没有道理可讲,根本是两个星球的人,却偏生要凑成一对。
活该有那样多的分歧、怨怼,以及纷争。
我性格刚烈,换了以前,早沉不住气,找到男友死缠烂打,不依不饶,非要辩个是非对错。
可如今,什么打击都经历过,倒修炼出宠辱不惊的脾性。
他不开腔,我也不做声,静观其变是最佳解决方案。
一进公司,我发现一向来的很迟的唐美妍,居然已经坐在位置上。
她看见我,嘴巴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她气色晦暗,下眼睑处,一片青影,眼睛还有些肿,兴许哭过了,连那颗俏皮的蓝色小痣也暗淡无光。
我摇摇头,温旭生并不是个良伴。
他从小就被宠惯了,同我结婚后,我也凡事顺着他,他做事一向只顾自己,鲜少同人低头。
唐美妍也是个顺风顺水长大的娇小姐,平日里虽没心没肺没理想,但也活泼娇艳,没想到这才多久,便已经开得有点蔫了。
哈,抢来的东西,不一定是好东西。我幸灾乐祸地想。
但转念想到昨晚,孙晋州也是拿了一番气给我受,又笑不出来了。
晚上加班,我正与两组人在会议室讨论新的工作,大门外有人轻轻叩门。
我一抬眼,王云舒已经自座位上弹起来去开门。
她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拎了个外送食盒进来,将食盒往我桌上一放两只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急不可耐地嚷嚷道:“绍宜姐,你在哪家叫的外卖啊?送盒饭的伙计,长得真帅。是不是新开张的饭馆啊?我猜是老板亲自兼送外卖。”
“我没叫啊。”我狐疑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食盒。
“可外面那个男人,说这是你叫的外卖啊——”王云舒忽然有点摸不清状况了。
我瞄了眼饭盒,是个不锈钢的保温盒,心中有几分了然,便不慌不忙地打开——
盒盖上有张淡黄色小卡片,上面用墨水笔,飘逸地写着几个字——
雪梨银耳杏仁猪骨汤,清火润肺,滋阴养颜,平喘去燥。
我憋了一天的气,在这当儿,忽然消了。
亏得他想出这一招,他真是个含蓄的人,连道歉都这样隐晦。
看来昨晚,他激烈的言辞举止,实属例外。
也许,他曾有朋友如此自弃过,所以特别痛心疾首。
我小心地揭开盖子,烫人的热气便扑了出来,把我面前的空气都蒸湿了,挡也挡不住的香味乘势攻城略地,霸占了整个空间,隔了氤氲的热气,奶白色的汤更是勾得人食欲汹涌。
一桌的人都望着我,胖张更是垂涎欲滴,“老大,这汤真香,你在哪家叫的外卖啊?”
我尴尬地冲众人笑了笑,解释道:“我昨晚和人闹了点小矛盾。所以,这汤是送来赔礼道歉,让我消火的。”
王云舒立即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怎么会有如此有气场的外卖伙计。老大,你这个男友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啊。”
我笑而不语,只舀了勺汤来喝,差点把舌头鲜掉。且汤滚烫,仿佛才从锅里盛出来,看来他是一路飞车——真难为他了。
一抬头,看见唐美妍微微瘪了嘴坐在角落,目光复杂地盯着我的汤。
我猜,温旭生至今未向她道歉。
他同我结婚多年,同我低头认错的机会,十个指头就能算完。他向来需要别人迁就,如今找了小女友,恐怕一时也难改过。
我忽然又从前夫的身上,看出几分晋州的好来。
现在想来,温旭生就是我的一段梦魇,彻底醒来,反而一身轻松。
我和晋州又恢复到以往的默契。
我们不提从前,只一心往前看,日子也流水一般顺畅地滑过。
待我案头的水仙,忽然间绽开玉盏般的白花,鹅黄色的花蕊,染得满室都是隐秘的甜香,我才发现,原来这个难熬的冬天,已经过去。
这一天,到客户处提了两个案,又在内部开了三个讨论会,争取到一个新的客户,累得我面如死灰,真想一头栽倒在地。
熬到下班,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我习惯性翻开日历,查看时间表,赫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数字,心顿时一窒。
今天居然是我的生日!
我一下怔住,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公司里人早走光了,连水仙花也香的那么静。
人人都把我忘了,包括我自己。
可是——
时光没有。
我苦笑,收拾东西下班。
车到半途,我又想,还是到“浮生”,与他一起,静静将这个生日的后半段过完吧。
然而,一向安坐在“浮生”一角的晋州,今天却非常罕见地——不在。
小马同我说,他一整天都没来“浮生”。
我略感诧异,忙拨了他的手机,可是电话那头,只有客气的语音提示——用户已关机。
我又拨他家中电话,也无人接听。
这个生日的后半段,也只得我自己同自己过。
走出“浮生”,室外的寒气已不如冬日那般彻骨,但吹在身上却格外寂寥。
那是春天来临之前最后的萧瑟。
风贴着我的脸,像谁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面颊,渐渐便麻木了。
路边光秃秃的梧桐树开始抽出绿意,是极小极嫩的芽包,衬着灰蓝色夜空作背景,远远望去,像一树树软青暖黄的薄雾。
然而,树有轮回,人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