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愿(3)

赐予我们生命和食物

从禁闭室里出来，秦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央求修女带他去看望生病中的水愿。

修道院的特护室里小小的孩子，脸色苍白得一如周遭的墙壁，安静的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插着氧气管，吊瓶里不知道是什么药物，缓慢的，一滴一滴，通过输液管滴入那青色的血管。冷冰冰的液体，就是这样被强迫与滚热的血液融合，流遍全身。维持生命。

水愿是个漂亮的孩子，很漂亮。

长长的睫毛浓密得像是两排羽毛扇，使得眼下形成美丽的阴影。挺翘的鼻子，菱形的，微微倔强翘起的嘴唇，虽然此时是青白的，也是可以想想粉嫩时的美好。小小的脸庞，精致得宛如工艺品。天使一般的孩子。

他却忍心迁怒于这样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还拥有比天使更纯善的心灵。连素不相识的他，都会发自内心的关心，执着地非要给他打伞。而其实，他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如此美好的孩子，却注定饱受病痛折磨。人世间，果然是不公平的。人，出生，果然就是来遭受痛苦，向上天赎罪的。

大概，从小，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吧？别人孩子在玩耍时，他只能透过玻璃艳羡；别人孩子享受天伦时，他只能孤独的躺在孤儿院的病床上忍受病痛。相比之下，似乎他还比他幸运得多。至少，他曾经享受过父母的疼爱，家庭的温暖，嬉戏时的畅快。

哥哥你来看我了？不知何时，水愿醒了，嘴角洋溢出温暖的笑意，细瘦的小手伸向他。

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秦天及时握住了那只没有温度的小手，真心的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它捂暖。

哥哥，别为我担心，我很快就好了。

鼻子发酸，这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孩子啊！远比他不幸，远比他坚强。在这样一个孩子面前，他还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愤世嫉俗？似乎，他应该学着珍惜。

至少，眼前，还有如此的美好。

嗯，你要赶快好起来，不然，没人理我了。挤出笑容，安慰水愿。

嗯，嗯，哥哥你别怕，我会陪你的，有我陪你，你就不寂寞，不会再哭了。

嗯，我等你好起来。伸手，主动抚摸水愿瘦小的小脸，很柔软，是小孩子的触感，纯洁的，如同初绽花瓣一般的触感。抚过，就会留下余香的触感。

可是，哥哥要答应我，不许再不听修女嬷嬷们的话，不许在骂修女嬷嬷们。她们是最最关心咱们的人，如果咱们不听话，她们会伤心，好孩子，是不会让身边的人伤心的。哥哥也要做好孩子，和我一样的好孩子。

嗯，我答应你，小道德家。被这么小的孩子一本正经的教训，他还真是差劲。

我不叫小道德家，我叫水愿。流水的水，愿望的愿。修女嬷嬷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呢！

秦天。

晴天？哥哥叫晴天？我喜欢晴天！

秦天，秦朝的秦，天空的天。解释完，秦天都觉得自己可笑。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秦朝啊？

晴天哥哥，你就是晴天哥哥。哥哥的手很暖，和晴天的太阳一样，所以，哥哥就是晴天哥哥。对于自己认定的事物，水愿有着超乎常人的执拗。

是秦天！秦天无奈了。

晴天哥哥，等我好了，你要带我去玩哟！

晴天？温暖？属于他吗？这个小家伙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

好吧，他就当他的晴天哥哥，虽然不如太阳温暖，他会竭尽自己的力量，温暖这个小小的可怜的人儿。

给他晴天。

给自己晴天。

第三章 下雨天，发病

水愿是被人送进孤儿院的。似乎因为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被狠心的父母抛弃。水愿的心脏病，通过手术，完全可以医治。

但是，那需要大笔的医药费，清苦的修道院无力承受。

何况，要找到合适的移植心脏也绝非易事。

这种病，年纪越小，治愈率越高。然而，对于被人遗弃的孤儿来说，却是无比远大，遥不可及的梦想。

修女们心疼归心疼，也是无可奈何。各方的经济支持，只够维持修道院和孤儿院的基本运作。要筹出那么大笔的手术费，无异于天方夜谭。可是，大家还是在努力着。谁也不愿见到这么美好的生命就此陨落。

秦天也不例外。

自从水愿成为他的小尾巴之后，他就把水愿的一切，当成了自己的义务。他要努力，比别人更努力，一定要从病魔和死神手中，把水愿夺回来。

让他健康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

飞快，如梭，不曾为任何人停留，放缓步伐。

转眼，已经过去四年，

秦天十六岁，上了高中。水愿十二岁，也从小学光荣毕业，成了一名中学生。

他们每天还是形影不离，秦天仔细的呵护着水愿，水愿则继续乐此不疲地做他的晴天哥哥的小尾巴。只要放学，就会粘着秦天不放。

别人都说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像是南北磁石，见面就别想分开。

过去四年，修道院很多孩子被领养，离开了。也有很多孩子被领进来，熟悉了。人生，也就是在这来来去去中渡过。

为了照顾水愿，秦天拒绝过很多次领养的机会。

在他心里，他和水愿就是一个家庭。拥有彼此就满足的家庭。

水愿更是把晴天哥哥当成自己整片天空，仰慕着，崇拜着。

感情的滋生，往往就是从这一点一滴的相互依偎开始。

晴天哥哥，你回来啦！正在房间里看书的水愿见到秦天打工回来，像只快乐的小鸟，一下子就扑向秦天，粘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