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莲(5)
“这不好吗?我记得你曾经也有过一个心上人,我当初助你入魔时还不了解情爱,如今感同身受,正所谓世事难料,你说是也不是?”琰魔王淡然道。
大眼睛魔使瞪大了眼睛,忍住了心中想要骂出口的三字经:是个屁!
“您是魔王大人!您能和小人一样吗?您若是消失了,那魔界该怎么办?”
“我若消失,谁又管魔界会如何?若魔界真因我而消失,拂悲一定会高兴的。”
“可是意尊者救了您,若他会高兴,为何还要救您呢?”
“佛行布施,前一次我并非自愿,这一次我自愿舍身,性质自是不同。”琰魔王像是认定了一样,简直让大眼睛魔使无言以对。
“那守狱僧说拂悲愿渡我成佛,可惜失败了,但倘若我真的舍身求佛,你说拂悲会不会回到我的身边?”琰魔王这样问大眼睛魔使道。
大眼睛魔使长长叹了一口气。
魔障了!
都已经是魔王了,还能魔障,大眼睛魔使只觉得前所未见。
果然情劫从来都是最难勘破的,古人诚不我欺。
“可是您都舍身了,意尊者又去哪里找您呢?”大眼睛魔使企图劝回琰魔王的求生欲。
“我若成佛,自然是我去寻他。”琰魔王呢喃道。
一个魔界的魔王,去了一趟八寒地狱,出来就念叨着要成佛,这说出去谁信!
“而且魔界未必会因我而亡,或许,我死了,魔界会有新的主人诞生。”
“小人只认您一个魔王。”大眼睛魔使却道。
另一边,花苞看着琰魔王的白发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然就伤心的哭了起来。
跟它气鼓鼓喷大眼睛魔使一头水不一样,它就是从花苞浑身的缝隙开始渗出水来。
它的小脑袋耷拉着,水哗啦啦一下子就将大眼睛的掌心铺满了,淹没了它半个身子,看着可怜兮兮的。
大眼睛魔使本来正要说话,就感觉掌心里全是水。
他低头一看,顿时有些傻眼:“大人!它、它、它……在哭!”
琰魔王从八寒地狱出来之后就魂不守舍,他意识到意拂悲可能真的已经魂飞魄散了,这让他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遍。
之前那一年里他站在莲池边,想了许多许多,但就是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他自知一旦想了,就有毁灭一切的冲动,所以他不能待在莲池边,至少不能是在意拂悲的补陀落迦山上。
他要保护好山上的一草一木,就像要牢牢保护好这副肉身,那是他仅有的念想。
至于莲池里的花苞……
正想到花苞,大眼睛魔使就托着花苞举到了自己的眼前,语气惊奇:“大人您看,它在哭!它竟然在哭!”
花苞伤心极了,哭得一抖一抖,无声无息,像朵小可怜。
琰魔王盯着花苞好半晌,不知怎么的,一对上这朵花苞,他就开始心软。
可惜它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拂悲留下来陪我的吗?”琰魔王忽地开口问。
花苞一面哭,一面点了点小脑袋。
“你真的不知道拂悲的魂魄在哪里?”
花苞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知道?”
花苞又摇头。
琰魔王本来也没有指望,淡淡道:“别哭了,你把池子里的水都哭完了,就没水了。”
花苞依旧蔫头耷脑,委屈巴巴的模样。
“怎么了?为什么哭?因为我的头发吗?”
花苞垂下脑袋不看他。
“这就是颜色变了,距离真正的五衰还早得很,我毕竟是魔王,你不用那么担心。”琰魔王安慰它道。
花苞依旧很难过,虽然不哭了,可是没有一点精神气。
琰魔王这下有点担心了,如果花苞是拂悲为他留下的,那么他必须好好养着它才行,至少要养到它开花。
“你想回莲池吗?”
花苞点点头,又摇摇头,它将花茎缠在琰魔王的手上,仰着脑袋看他。
琰魔王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我哪里都不去,就回莲池陪你。”
花苞这才又点了点脑袋。
“小家伙,你到底什么时候开花啊?”
大眼睛魔使跟着琰魔王一瞬就回到了莲池边,他尚不清楚这是哪里,但大概知道是在一座山上。
只是这里透着一股清圣的味道,他一个魔来这里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还有一点也很奇怪,大眼睛魔使忍不住问琰魔王:“魔王大人,为什么待在这里并不会觉得难受呢?”
光明和黑暗,佛和魔,永远对立,不可相容,可为何此地明明在佛界,却能容得下魔,还是一尊魔王?
琰魔王一愣。
他身为魔子的时候,自小在补陀落迦山上待惯了,而且因为经历过洗心换骨,因此不会有一点排斥,所以一直没有这样的意识,可如今想来,重生后的他明明业已恢复到魔王的身份,又如何能在光明山上毫无所觉地待着?
除非——
这里根本不在佛界,而是在……
人间界!
所以有时间,有季节,却被他忽略了,因为他那时刚醒过来还魂不守舍,也因为这里跟光明山一模一样!
补陀落迦山就只能有一座,这就是佛界那一座。
所以意拂悲是如何在将他的魂魄收集回来后,还想着要让他重生后不受佛力影响,将这座他熟悉无比的山都换了一个境界的?
为什么那个人总是把任何事都想得那么周到,却偏偏不舍得想一想他自己。
所以,这就是佛吗?
舍身忘己,普度众生。
而他琰魔王也只不过是他心中的众生之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