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遍地是我前男友(241)
或者……是夕阳的余晖吧。
“盯着我看什么?”顾千秋莫名其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郁阳泽摇了摇头。
但这个小孩儿发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顾千秋并不往心里去。
顿了一会儿,顾千秋忽然问:“你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吗?……我是说很久以后,离开同悲盟以后。”
谁料,郁阳泽反应巨大。
他手上一紧,就下意识拽停了缰绳,马车停在一片林间,没有虫鸣,寂静无声。
夕阳的光透过紧簇叶片打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的,神色却非常紧绷:“……”
顾千秋皱眉,未发觉出自己这话有哪里不对。
郁阳泽忽然道:“你不要我了吗?”
他语气倒还算平静,但是整个人都绷得好像满弦的弓,随时会绷断,露出一种强撑的色厉内荏。
但顾千秋还在状况外:“什么?”
不过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对郁阳泽的情绪变化还算敏感。
感觉他现在快碎掉了。
因此,就算顾千秋没搞懂现在这个情形是因为什么而发生,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去哄人:
“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什么?小宝,摸着良心说,你师父我堂堂天碑第一,是不是只收过你一个徒弟?”
顾千秋讲起来,还给自己讲感动了。
“所以怎么可能会不爱呢?我超爱的!”
郁阳泽:“……”
知道他一开口就是这副不着调的样子,也知道他完全不是那个意思,郁阳泽还是难免有些害羞。
但这种害羞之下,还有不为人知的伤感。
跟多少人说过这种话?
又和几个人相约过永远?
如果、如果有一天……等事情完结、尘埃落定,百年、千年,其他人都散去,或许……
郁阳泽没敢继续想下去。
他想:
回到惊虹山,像曾经那样生活。顾千秋时常喝酒、仇元琛偶尔上门,颜子行或许可以继续要饭。师父夜半的时候指点他剑术,兴致上来的话,也许会亲自舞一剑。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这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
他哪里敢奢求太多呢?
郁阳泽重新拉起缰绳,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赶车,小马车悠悠行驶过林间,车辙咯吱咯吱地响。
顾千秋见他抽风一下,又抽好了,还以为这个话题可以继续下去,就重新看向郁阳泽。
郁阳泽就说:“没有。没想过。我从记事起就在同悲盟了,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问这个问题,顾千秋确实带着私心。
但这句话一出来,姓顾的冷静理智瞬间都被狗吃了,就剩下满腔的怜爱和愧疚。
“别说得那么可怜,还有师父在呢?”他不由自主温声,轻轻拍了怕郁阳泽的手背,“嗯?”
就是每天跟他风里来、雨里去,揍这个、砍那个,有点高危。
顾千秋还是有些犹豫:“就是……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很危险,你……”
郁阳泽直接打断:“我不怕。”
他回答得如此迅速又坚定,好像面前是个火坑也能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倒让顾千秋一愣怔——
但又不是完全震惊。
更多的,是伤感和愧疚。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冒来的伤感和愧疚。
郁阳泽乘胜追击:“师父是嫌我无用吗?”
顾千秋立刻否认:“怎么会?”
郁阳泽目不斜视:“那师父为什么从来不对仇楼主说这种话?”
顾千秋顺嘴就道:“那是因为他烂命一条、死了拉到。”
郁阳泽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静悄悄地盯着他。
顾千秋果然败退:“好吧。”
顾千秋低头,把手中的毯子团吧团吧,揉出几个形状,都不是很满意,然后道:“我也不知道。……啧,奇怪。”
郁阳泽忽然按住顾千秋的手,重复:“我不怕。我要站在你这边。”
还有一句他没说出来的:我要为你去死。
反正他在世上,没有任何交集和留恋了。
如果顾千秋此行是必死之途,那么至少,不会像十年前那样,让他一个人上路。
顾千秋犹豫转瞬即逝。
因为郁阳泽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怕。”
什么刀山火海、人间地狱,他都不怕,说到做到,就是不怕。
顾千秋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挺浅的,但是长久挂在唇边,神情非常温和。
顾千秋忽然说:“谢谢你。”
郁阳泽:“什么?”
顾千秋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三个字。
但就是忽然到嘴边了而已。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看不见痕迹,就剩一点余晖,还在被黑暗不断下压、消散。
可似乎那些光都慷慨地笼罩在顾千秋身上,汇编进入他眼眸中,如此光辉神韵,恍若神明眷顾一眼。
郁阳泽轻柔地看着他,绚烂而又脆弱的美景,温柔而疲倦。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千秋睡着了。
一开始,靠在马车的木梁柱上。
后来,就靠到了郁阳泽的肩上。
天幕月色也格外偏爱他,清辉如给他披上一件轻薄纱衣,映他长睫浓密如羽。
郁阳泽把毛毯盖在他身上,看他睡颜。
一时间,郁阳泽都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更好些了。
曾经,他是可见顾千秋立于九天之上,三界臣服,受万人敬仰。
可哪里能让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数他脉搏几动、呼吸几何?
上次他与天尊许愿,希望时间可以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