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放手吧……

轻轻一声喟叹，攸然收敛起眼底的黯然，笑容爬上眉眼，他掠过鱼汀与鱼寻，从台阶上慢步走下，“汀儿，你回来了就好！”

绕过假山宫殿，希夷在湖边一处停下。浓浓的树荫将二人的身影层层包围，华盖般的枝叶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断开外界与里面的接触。

希夷茫然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一路走来，他猜出了陛下的心思。

陛下是要自己对诗诗说再见……

再也不见么？

这要他如何启齿？

但即便不说再见，陛下也有办法让他们再也不见。

深深吸一口气，希夷冷冷说道：“诗诗，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林诗雯顿时为他的冷言冷语所伤，她没想到，再次相见时他们第一句话会如此冷淡而又生疏。

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横着的身份地位么？

他是皇上的臣子，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不用说对不起，”林诗雯惨然一笑，“你对我那么好，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就算你最后欺骗了我，那也是因为我们不般配，我配不上你，不是你的错。”

“配不上”三个字在容希夷听来格外刺耳，他猛然回头，眼中溢满血丝，溃散的目光汇聚道林诗雯的面庞，贪婪地看着那张干净明丽的容颜，他突然一手拽住林诗雯的胳膊，将她狠狠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靠在自己的胸膛，不留丝毫空隙。

林诗雯被他这突如其来之举惊住，呆呆地依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诗诗，你爱我么？”

陛下面前，他终究不能说什么，即便是知道前因后果，也不能挑明，只能在眼神交汇的瞬息，他已心知肚明，已知自己必输无疑。

只是他不甘心呵！

不甘心就此放手，所以他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地拥住她，感受着她的甜美与温暖，同样也感受着心底滋生出的绝望……

诗诗，你爱我么？

倘若你有那么一丝爱，哪怕只是一丝爱，我都不会放弃……

倘若你的心中至始至终都没有我，从此往后，我便消失得彻彻底底，不再让自己沉沦半分……

卷六 独留青冢向黄昏 第二百三七章

“诗诗，你爱我么？”

爱么？

林诗雯没有挣扎，顺着希夷偎依在他的怀中。

这样的问题，叫她如何去回答？

爱……

亦或是不爱……

太复杂的感情让她难以张口，难以面对希夷灼热的目光……

如果告诉他，她爱他，她是在骗他……

但如果说不爱他，她是在骗自己……

无论是爱，还是不爱，那个模糊的答案都让她无法启齿，甚至她深深的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犹犹豫豫，厌恶自己的不干脆。

她不能坦荡地告诉希夷，她不爱他，也不能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她爱的人是他。

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才好？

自己这样，是不是像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迟迟不愿做出抉择。

贝齿紧紧咬着嘴唇，沁出的血丝顺着唇角的纹理细细渗透开来，久久得不到答案的希夷低下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林诗雯苦苦挣扎的神情。

他在逼她，在逼她做出选择……

他也在逼自己，逼自己狠下心来，了断最后一丝情缘。

诗诗，没关系的，你若不爱我，便说出来吧，这样好过我们三人一起在这泥沼中挣扎，进不去，也出不来。

头微微低下，唇擦过林诗雯的发梢，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当她还是鱼汀的时候，他便闻到过这种香味，如夏末的清香，初秋的甘甜，烙在自己的心头……

“我——”

“别说，诗诗，别说了！”容希夷断然阻止，对上的是林诗雯明丽的眸子，俯仰之间，二人深深凝望对方，看着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彩色的剪影映在深褐色之上。

“嘘——诗诗，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不想听……”

直到这一刻，当答案呼之欲出时，他突然害怕了，害怕听到那两个字……

原来，容希夷，你是个胆小鬼！

你一心想要自己断了那份痴念，却在最后一刻，仍旧不愿面对面对现实，不愿面对那个残酷无情的现实……

点点头，林诗雯隐约感受到希夷颤抖的声音，以及内心的胆怯与惶恐，这么好的男子，为何自己不但不能带给他幸福，反而屡屡给他造成伤害？

明明，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拥有幸福呵！

思及此，林诗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环住希夷，似乎想要安慰他，又或者是想要给予他力量与勇气。

只是，她还有资格么？

还有资格这样抱着他，靠在他怀中么？

没有了，早在她迟疑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她的行为，就替她做出了选择……

希夷，对不起……

对不起……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此生爱的人，是你……

“你们二人在这做什么！”

一声惊呵，二人顿时浑身一僵，转头正对上两个身影。

一高一矮两位老者立于不远处的树荫下，将二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希夷，你再这里做什么？”身形魁梧的老者大步上前，直对着容希夷走来，大声吼道：“怎么能在皇宫里做出这样的事！”

“老游，莫燥莫燥！”矮胖的老者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老游的肩膀，“林姑娘只是陛下请来的朋友，不需那么拘束，是不是，希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