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39)+番外

我打量自己的手，一片血红。我再看另一只手，也是一样。

我想擦干净自己的手，但是我的战袍，甚至他的战袍披风，也都是同样的颜色。

擦不掉，抹不去这淋漓的血色，我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我们的前后左右早已成了血泊。我抱着他，就像是跪坐在血海之中。

那一片刺目的红啊……

我把唇贴近他的额，张开口用舌尖舐去了那抹血痕。我又舔舐着我手上所有的血污，我怎能用这样的手抱他。

我知道我的血一向都是凉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的血液更是冰一般冷。

凉凉的苦涩滑进我的咽喉，我忽地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画面。我怔了一怔，接着吞咽进一口血液，电光火石般闪出的画面却一幅幅相连。

“我的一切……都给你……”

为什么他没有挡住我的剑？

金色的影子抵在我胸前。

“杀了我，吃掉我的身体……”

“战胜的人，才可以支配战败者的未来……”

必须要拥有战败阿修罗王的力量才可以成为天帝，这是我们的约定。

“帝释……我骗过你，你，恨我么？”

我蓦地睁开眼睛。脚边传来嗤嗤的轻响，修罗刀像蜡做的一般在慢慢熔化。

一个金色的人影在殿门前慢慢立起，阳光把长长的影子投射在我的前方。

修罗刀重新凝聚成形，那刀柄就握在那个人的手上。金色的长发裹住她的全身，发丝在阳光和晨风中飞扬。

我看着她缓缓后退，将修罗刀环在双臂中，锐利的刀锋陷入了臂上血肉，鲜血流下染红了白色的衣裙，她却恍如未觉，直到双足触到了后面的门槛方才停住，颤声道：“你杀了……王……”

我低下头，他一动不动躺在我怀里，胸口露出的雷神剑剑柄也被染成了血色。

我用力搂住他，双臂箍得他和我身上的甲胄发出“咯咯”的轻响。

是的，我杀了他。他在我身边，不再挣扎，不再离开，不会笑不会皱眉不会说话，因为他死了。

我说过要帮助他，我和他的约定是做上天帝让他摆脱烦恼，我临走时祝福他一切平安，但是为什么却是这个结果！

她嘶声叫道：“叛徒！你这个叛徒！”

我咬紧了牙，只听到她切齿的声音：“叛徒，你不会得意很久的！王知道自己将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他用自己的力量换来我的生命，就是有一天要让这修罗刀刺入你的心脏！”

我倏地抬头。什么叫他知道自己生命的尽头，什么叫用自己的力量换来她的生命？

她毫无畏惧地和我对视：“天行有常，星见的预言：雷主巡世，名叫帝释天的雷神会杀死阿修罗王。但是修罗刀永远不会隐退光芒，红莲的火焰永远不会熄灭，今天你或许会占有天界，但是新的王会用这神的武器撕裂你的身体，烧尽一切邪恶！王预料到了今天的一切，用他的力量使我复活，叛徒，你总会得到应得的报应！”

被鲜血浸透的修罗刀闪过一抹寒光，我看到她的额头上和她妹妹一样的封印闪着和以前不一样的耀眼的红光，象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象颗血珠要从她额头滴落。

那是……结界封印的光芒。

我身子轻轻一晃。

他早已料到了今天的一切……

雷主巡世……

“你给我一个名字吧。”

他留在纸上的墨迹。

“你的名字是，帝释天。”

“九曜，雷主已经出现了。”

“帝释，你还愿意把你的承诺交给我么？”

“我早告诉你不要相信我，因为我没有讲信用。”

……

“我只要你平安地把这个还给我。”

“杀了我，吃掉我……”

你早就知道一切，连最初的相识，最初的名字都是一个圈套，最后的约定是用你的性命来完成。

我知道了为什么他没有挡住我的剑。

……“帝释，我骗过你，你恨我么？”

我抱着他缓缓立起。我恨你，我为什么不恨你，为什么要骗我杀你，为什么要骗我亲手杀死你！你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和我做这个约定！

你那么想要我杀你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实话对我说，我一定满足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杀了你，吃掉你，阿修罗族永远不会背叛守护神的荣誉，你用不着对我使用心机，我也会做得到，我会一件一件满足你！

我恨恨的目光射向她。

她转身跃出了大殿，沿着长廊急奔，高高举起修罗刀。

“那个叛徒害死了王！他害死了王！”

我听到外面山鸣海啸一般的呼声。那是叛军混合着惊讶喜悦的欢呼和修罗军悲痛的号叫。

殿门口金甲的光芒闪动，无数修罗军跃进长廊冲了进来。

叛军呼喝着攻了上去。又一场大混战开始。

现在，我做给你看！

我用右手揽住他，左手抓住雷神剑剑柄，一狠心拔了出来。

尚未凝固的鲜血如泉水喷涌而出，溅了我满身满脸。雷神剑挟着血花挥出，大殿的地面上又增添了无数血迹。

殿门侧那根柱子终于支持不住，轰地一声倒了下来。殿顶失去支柱，登时塌下半边。殿门立时被落下的梁柱埋住。

大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仅有的光线全部被遮挡在外面。

瓦砾里回荡着被压在下面修罗军的垂死的呻吟，黑暗中我仍感觉得到无数人向我扑来的风声。那是一齐被堵在这殿里的修罗军。我一手抱着他，一手疯狂地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