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背后(63)
是谁呢?她希望这个人能再一次来到爱心驿站。
可是,来福等待的人再也没有出现。
一个阴雨、潮湿的下午,天色比正常时的光线要昏暗一些,法国某保护动物基
金会的首席代表在翻译和若干随从的陪同下,来到爱心驿站视察。站里的人几乎全
部在院子里,介绍和讲解各类问题,彼此如遇知音,交流得极其友好和深切。
谁也不会想到,惨剧在这一刻发生了。一阵凉风徐徐,法方代表竖起风衣的领
子,但他风衣的衣角仍旧随风飘起,内里和衣领背面的方格布,是英国波伯瑞闻名
于世,最为经典的图案。仅仅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仅仅是几个咖啡和黑色交织的
格子,不知这是否引发了来福极为痛心的联想,它突然狂奔而来,向法方代表猛扑
过去,一通撕扯、乱咬……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来福为什么要毫无因由地咬站里的
贵客?!它沦为一条疯狗。
它被关了起来,和阿扁、秀莲在一块。笼外挂着木牌:不适宜领养。
法方代表住进了医院急救室,他的律师多次来到爱心驿站,来福成为被告,作
为连带关系,爱心驿站成为第二被告。
大概这是一个涉外的案子,所以没有旷日持久地拖下去,判决很快下来了,爱
心驿站要为受害者提供赔偿,来福则是将被处死。
站里没有人对它的死惋惜,因为它咎由自龋就连彭树对这件事也没有流露出太
过悲伤的情感,可能是他失去的亲人太多,一条品种高贵的狗也只是狗而已,已经
不能在他麻木的内心激起波澜。
莫眉来到来福的面前,在笼子旁边席地而坐,她看着来福的眼睛,她也不能理
解,来福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
来福再也不是一条从容而高贵的狗,它神情暴躁,眼露凶光,在笼子里也显得
焦虑不安。只是在莫眉特有的目光下,它才停止了超短距离的踱步,笼子能有多大
呢?它的踱步像是在首尾相接地绕圈子。
它终于安静下来,以同样哀伤的目光回望着莫眉,仿佛已经知道死期并不遥远。
他们在沉默中交流着。
这时莫眉的记忆开始了迅速地闪回,她想起了法方代表的那件风衣,这经典的
格子她见过的,来福和卓童曾经有一套情侣衫!
这想法让她感到五雷轰顶,如果彭卓童还活在这个世上,那就说明亿亿死于谋
杀!
很长时间,她停止了呼吸,在正常情况下,人是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动的,但此
时,她觉得它怦怦作响,几乎从胸口喷薄欲出。
无数的疑点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为什么她没有见到彭卓童的尸体?为什么卓童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那个叫凌晓丹的女朋友却没有露面?杜党生也是一个单身母
亲,怎么可能在突如其来的痛苦面前,跟她说什么我很抱歉?!假如是发生意外,
有什么可抱歉的?!抱歉是什么意思?!神秘的来访者如果不是彭卓童,来福怎么
会误认为自己被遗弃而变性?!而以卓童的性格来分析,他是不可能忘记来福的,
这或许是他浮出水面的唯一的原因?!
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被这些问题撕咬着,下班回家以后,她给彭树做了饭,自
己却一口也没吃。彭树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她说:“没什么,我有点不舒服。”然后就早早地睡下了。
当然她并没有睡,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亿亿的音容笑貌便清晰地出现在她
的眼前,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打湿了枕巾。
这样想一阵哭一阵,哭一阵想一阵,直到半夜三更,她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亿亿再一次来到她的面前,她对她说:我走的时候很孤单,我想你,也想卓童。
莫眉霍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冲着身边熟睡的彭树神经质地大叫:“你告诉我!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惊醒的彭树吓坏了,他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情形是莫眉跪在
床上,零乱的头发披落下来,有几绺头发挡住了她的脸,但他仍可看到她眼中的泪
光。
“你怎么了?!你让我告诉你什么?!”
“你告诉我!”莫眉一把抓住彭树的胳膊,就像精神病人那样两眼发直地盯着
他,几乎令彭树不寒而栗,她态度却异常诡秘地说,“是不是彭卓童还活在这个世
界上!你们都在骗我!骗我!!”
她的喊声因夜阑人静而显得很响亮,彭树下意识地捂住她的嘴,顺势把她紧紧
地搂在怀里,他轻声地安慰她:“莫眉,你做梦了,仅仅是做梦而已。没事的,有
我在这里……”她伏在他的身上喘息,也仿佛是在梦魇中醒来。
她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很害怕,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们永远
都会在一起。”他说,那时他毫不怀疑这一点。
谁会相信她呢?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只有一个神神叨叨的故事。这个世界上的
故事太多,连现实都懒得关心的人们,怎么可能对一个故事感兴趣?何况这个故事
发生在两年前。
来福被处死了,它的劣迹被登在报纸的社会新闻里,教育养狗的人士管好自家
的宠物,否则来福就是它们的下常相信彭卓童再也不会到爱心驿站这块伤心地来了,
莫眉心想,不但不会有线索,就连希望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