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又如何(12)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作为编务的可馨,每天不知要接多少电话,几乎没有
自己的。因为落草为寇,可联系的人就更少了。但是这个电话却是找她的。
对方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一问,才知道是菊花。菊花原来是天宜的小保姆,
可馨还没生天宜时,菊花就来了,当时又穷又土,连换洗的内衣裤都没有。但是菊
花人很勤快,无论叫她干什么事她都痛痛快快地答应,并且立刻就去干。
菊花不仅能干而且仁义,每回可馨给她自己的旧衣服,她都是感激涕零,逢年
过节回乡下看看,天宜穿小了不要的衣服,装奶粉的空罐子,断胳膊断腿儿的布娃
娃和小猫小狗她都洗干净,装进包里扛回家去。说是给她姐姐,她姐姐也刚生了孩
子。
菊花把天宜带到三岁才离开。她就是本地人,家在珠江三角洲的一个小镇上。
菊花在电话里说:“可馨姐,我要请你吃饭。”可馨道:“今晚回家去,我们一块
吃吧。”菊花道:“不,我请你在外面吃,我打电话给沈伟大哥才知道你现在的电
话,我已经跟他说你不回去吃晚饭了。”可馨没办法,只好答应了。菊花立刻说:
“我六点钟来接你。”接着又核实了一下杂志社的地址。
放下电话,可馨想,菊花一定挣到钱或者嫁了个乡镇企业家,现在到市里来办
事,便换上他们那些人认为好看的时装,比如衣领上挂着塑料珠子什么的,而后在
大拍档请旧时的主人吃顿饭,找到所谓真正的平等,以了却以往三年多内心的失落。
不过菊花这个人还不错,可馨认为可以给她这个面子。
菊花也不是不精明的,她很快就适应了城市生活。由于可馨在出版局工作,常
常带一摞摞的书回家。菊花读过中学,也就整天捧着琼瑶什么的乱看,有时连饭都
忘了做,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先是招集她家乡出来的小保姆在可馨家聚会,后来发
展到自学家中的一切电器。从安全出发,沈伟不许菊花用电器和高压锅之类,做所
有的家务都是手工,为这事可馨提出过异议,都被沈伟一一驳回。但有一次可馨回
家,在楼梯口就闻到一股焦糊焦糊的味,回到家中,看见沈伟大声训斥菊花,原来
菊花私自用电饭堡,发现开关自动跳阀之后,锅里的饭并没有熟,便自作主张用火
柴棍支起自动开关,直烧到连饭带锅全部变成黑色。
沈伟认为这些恶性事故的出现皆因可馨怂恿菊花看书,人怎么能看书呢?人都
是看了书才学坏的!可馨道:“你这样说不公平,为什么我们能看书菊花不能看?!”
沈伟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请她来不是看
书的, 是来带天宜的。 ”可馨道:“我可以批评菊花不要看书误事。”沈伟道:
“我要把书柜都上锁,不许她看书!”可馨气道:“你也不是什么世袭的贵族,干
吗对下人这么凶恶?!”沈伟遣:“我当然不是贵族,只有贵族才对下人宽容体恤
呢。”
两个人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菊花则跑到她和天宜的那个房间一个劲地哭。
不一会天宜跑出来用小手打沈伟的腿。家里简直乱成一锅粥。
但这件事显然深深地刺伤了菊花。风暴过去,沈伟就把一切都忘了,但是菊花
对他的态度变成了一种生分和客气。菊花甚至单独对可馨说过,你为什么不跟洛兵
大哥结婚呢?
然而对于可馨,菊花却显现出一种交颅换颈般的情谊。比如有段时间沈伟在党
校学习,她便担起所有的家务重担,的确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有一回可馨得了一种
很怪的皮肤病,所有的西药都不管用,菊花居然连夜赶回家乡刨来许多中草药,熬
成汤给可馨洗,来回坐长途车把两只脚都坐肿了(当然那个药汤并不管用,后来还
是在中医研究所治好的)。
有一年春节,王处长和杨副处长来拜年,走后菊花提醒可馨杨副处长很阴险。
现在看来她还相当有预见性。
菊花走后,可馨收拾她用过的衣柜,衣服已经搬空,只剩下两盒椰丝蛋卷。可
馨记得这是前一天晚上沈伟送给菊花的。她却用自己的方式拒绝了这份施舍。
往事如烟。
下班以后,可馨在办公室等菊花。不一会儿,就听见汽车喇叭的鸣响,便从窗
户里伸出头去,果然看见菊花从一辆农夫车上跳下来,笑嘻嘻地冲她招手。
出乎意料的是,菊花并没有穿什么时装,普通的衣裤,也没烫头发,比原先黑
瘦了一些。随身背一个人造革的黑挎包,破旧不堪,依稀可见上面磨花的三个白字:
大富豪。菊花热情地请可馨上车。
农夫车开到国际大厦,菊花便把司机和车打发走了。然后和可馨一块去乘电梯,
准备上五楼的潮江春潮莱馆。可馨心里一直打鼓:这到底是谁请谁呀,潮江春以贵
出名,好些有头有面的人物都不轻易问津。菊花可知深浅?!
菊花倒是一路说笑地在潮江春里进,偌大一个餐厅,只有零零星星几桌客人,
见她俩进来,四五个女服务员过来服务,又是冲茶,又是递热毛巾,又递上来莱单。
服务员并没有对菊花表示出丝毫的怠慢,在这种五星级酒店,她们大都具备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