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选题(97)
她转身朝吧台的方向走,敷衍着:“小姨,你和我妈好好聊,我还有点事。”
薛文燕瞧这架势,眼珠子溜溜转:“想啊,什么时候回申城上班?”
“不回了。”黎想指尖快速翻动账本,煞有其事按起计算器,激起一阵阵尖锐的“归零、归零”。她抬起头,莞尔一笑,补充解释:“市面上没什么合适的工作,不如留下来帮我妈的忙。”
薛文燕一脸惋惜:“那多可惜!徐婉一直视你为榜样,之前还总吵吵着要去申城打拼呢。”
“嗨,混不下去就回来了呗,我妈这些年一个人撑店也怪累的。”
薛文燕望向薛文倩,挑眉努嘴:“你啊,真够宠的。”她特意拱火,话外之音无非是:黎想一贯任性,当年说走就走了,现在说不想干就辞职回家啃老,可不是被宠坏了吗?
薛文倩岂会听不懂,原下意识想反驳,可又因黎想先前闹得心烦意乱;自动站到敌人阵营:“你听她想一出是一出,早点收拾铺盖走人,天天在家给我惹事。”
黎想手停顿几秒,咬着下嘴唇的死皮,声音小了些:“不走了。”她说不上是赌气还是别的什么,又重申了一遍:“妈,毛纺厂的房子给我留着啊,以后小孩上户口用。”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戳破对方近日频繁刷存在感的深层用意,不留情面地撕开了薛家姐妹二人表面的「和谐」。
薛文燕脸色依旧温和,皮笑肉不笑:“黎想,你想得真远。大学城的学区也很好啊,何必惦记还没来得及拆迁的。”
薛文倩一声不吭,心里嘀咕着: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黎想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自家的东西,怎么能叫惦记呢?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
薛文燕毕竟是个老江湖,“嗨,我姐是老大,她说了算。”
一句话将薛文倩杠到了一个位置。
黎想和薛文燕同时望向她,打量她的反应,希冀她能出来主持公道。
薛文倩这会简直烦透了,挥挥手:“黎想,你还是赶紧回申城。”
黎想接连两次被人「逐出家门」,拧巴劲上来,“我不回!”
薛文燕忙打圆场:“母女俩好好的,别吵架,我还有事先走了。”
始作俑者撤离战场,留下母女二人继续对峙。
黎想被薛文倩的话戳得心脏疼,噙着泪,不由得委屈:都是什么破事!这些都是什么烂人!
薛文倩怒气上头,搞不明白黎想今日胡闹一通是为哪般。她没继续数落,只板着脸,采取冷战模式。
黎想咻地站起:“我回家了,晚上有事不过来了。”
薛文倩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气得不轻,忿忿感慨着: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任性!
阳春三月,春雨断断续续,地面始终湿漉漉的。黎想今日穿了件薄羊绒大衣,忘记系围巾,四面八方的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饥饿感加剧了委屈和难过。
黎想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不知不觉绕城区逛了一大圈,凭记忆找到了以前常去的、七中附近小巷道里那家馄饨店。
门口铁锅里冒着热气,厚重的塑料帘褪色发黄,黏唧唧的。她掀开帘子,“请问还有馄饨吗?”
老板正趴在餐桌上打盹,“有。”说完忙起身抹了抹脸,“小碗?”
“嗯,鸡汤的。”
“鸡汤卖完了。”
“那就普通的。”
店面布置和记忆中一样:逼仄昏暗,墙角挂了个电视,十年如一日放着琼瑶剧。
黎想搓搓手,哈几口热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陆安屿的电话,音调还冷着:“您好,请问找我什么事?”
“在哪?”
黎想直接报了店名,没再吱声。
“等我一会。”
黎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等了几秒后,对方叹口气:“等我一小会,好吗?”
“哦。”
几分钟之后,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上桌,清汤上漂了鲜绿的葱花和白胡椒粉,辛辣鲜香扑鼻。黎想迫不及待舀起一个,烫得舌头四处乱窜;接连几口下肚,她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一手捂着碗身,连喝几勺清汤暖胃;再一抬头,水蒸气氤氲,勾勒出一对熟悉的眉眼。黎想眯起眼,回想好半天,“丁宁?”
对方正站在案板前帮老板包馄饨,手速极快,“哟,只花十秒就想起来了。”
黎想瞬间眉笑眼开,“你怎么没喊我呢?”
丁宁拍拍手上的粉,踱步到她对面,随手抽了张塑料椅坐下:“瞧你吃得正香,不敢打扰。一看就是饿了三天没吃饭。”
“哈哈哈哈。你奶奶的手艺没话说,真好吃。”
丁宁挑挑眉:“那是自然,老人家现在每天还包几百个馄饨呢,闲不住。”
“现在老板是谁?”
“我小叔。”丁宁撇过头给二人介绍一番,“诶,我俩多少年没见了?大三那年高中同学聚会之后...就没见过了吧?”
黎想沉思几秒,“差不多。”
丁宁转而交代起近况:他当年去外省读大学,毕业后被家人逼着考公失败,后来又尝试了几份工作,都觉得没劲。他干脆自立门户,开了间桌游店,生意却远不如预期。
前两年,他下定决心关店转型,开了间牛肉拉面馆 - 装修精致、特意设计了一个可爱小牛做品牌标志,宣传语则是「江城人记忆深处的那碗面」。
黎想听得津津有味:“居然是你开的?!我那天路过还在想,这人好大的口气,我从小到大可没吃过这家。”
丁宁爽朗地笑着,“卖情怀嘛,外地人又不知道。我家味道不差,本地人也爱吃,主要是环境好,比咱们以前常去的面馆干净整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