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秋(2)+番外
主持尴尬圆场:“好的,接下来有请朔柳艺术馆馆长致辞……”
见状,韶谌扬眉,没收住嘴角的笑意。
她还是没变。
黄昏降临,落霞犹挂欲坠。
韶谌回神找寻迟休时,那个身影却消失在会场。
忽地,他想起什么,抬脚朝展厅外走去。
穿过展厅后门,再绕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果不其然,他在一座大理石雕像前找到迟休。
似乎也刚出来不久,烟盒还攥在手里。
余晖勾勒出她清瘦的身段,暖黄与墨绿交融,细吊带修饰露出的白皙后背,线条流畅醉人,温柔妩媚中又不失含蓄。
她静静靠在圆台前,身后玫瑰盛开的藤蔓缠住大半雕像,迟休的清冷与略带凉意的晚风相得益彰,破碎感淋漓尽致。
韶谌眸色闪了闪。
回忆断续涌入脑中。
-
九年前,初秋。
因父母工作,韶谌高二那年举家从朔柳南迁到湛桥。
过往被莫名抛去,这个陌生的城市让他不起任何波澜。
韶谌仍记得,那是个午后。
正睡得昏沉,被人轻戳着手臂苏醒。
他恍惚睁眼,在清醒前刹那心动。
少女一双桃花眼映着点点阳光,眼角微挑,带着些许凉薄,睫毛不算浓密,却也是恰到好处的卷翘,薄唇微抿,干净清秀的脸上不见波澜。
韶谌记不得自己是什么表情,但心跳失去量度的慌乱记忆犹新。
迟休垂眸,从校服里小心摸出几颗糖,递到他眼前。
白皙的指间几颗糖果闪着微光,韶谌的目光却在她手上的创可贴停了几秒。
“这……给我?”
“嗯。”迟休轻声回应。
“啊,谢谢。”
女孩安静的目光又在他脸上滞留,韶谌被盯得耳根染上绯红。
许久,迟休再次出声。
“你没有名字吗?”
韶谌愣神。
定格几秒。
她刚才在等他自我介绍?
韶谌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叫韶谌。”
迟休闻言眯了眯眼,似是在思考这两个字的写法。正值午休时间,韶谌也不敢喧哗,从书堆里扯出一张草稿纸,清隽的字迹落在纸面。
迟休盯了少年稳健的笔锋片刻,也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韶谌抬睫,少女安静而清冷的面庞近在眼前。
呼吸一滞。
然而当他看向迟休的字迹时,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这……怎么念?”
迟休蹙眉:“不识字?”
韶谌扯扯嘴角,看向迟休笔尖下类似甲骨文的字体――
过于奔放。
韶谌一时犯难。
他努力辨认那狂放而不羁的字迹,试探开口:“迟……休?”
“嗯。”
-
迟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唇边,却迟迟未点上。
鬼使神差地,韶谌悄步靠近。
迟休低睫,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动,没注意到男人。
“要借个火吗?”
低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迟休懒懒抬眼,韶谌高大的身影被扩进视野。
迟休眯了眯眼,模糊的视野时而清晰,男人的轮廓让其眉头微蹙。
片刻,迟休轻轻点头。
正当她准备将嘴边的烟支取下,韶谌先一步上前,摁燃打火机,递在迟休面前。
迟休先是一顿,随后顺势垂睫点烟。
男人身上如同雨后竹林的气息袭来,迟休再抬眸,烟雾与火光之后,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此刻在眼前清晰无比。
迟休脸色一僵。
韶谌则淡淡勾唇。
“好久不见。”
迟休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硬着头皮扭回脸,没有出声。
韶谌又如寒暄一般碎碎念:“近视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爱戴眼镜……”
迟休闻声,如坐针毡。
手机突然传来动静。
迟休别开脸,接通电话。
“说。”
“你又跑哪儿去了?到底是你的展还是我的展?!”电话那头的暴躁也传入韶谌耳中。
“……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迟休转头看了看韶谌,默默上前。
却又擦肩而过。
“告辞。”
空气中只留一道清冷的声音和木香花的余韵。
韶谌眸色渐沉。
-
迟休疾步返回展厅,思绪不住混乱。
杨沛仁焦急搜寻的目光终于落在不远处的迟休身上,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迟休。
“乱跑什么?!”杨沛仁表情略显狰狞,“亲签会马上开始了!”
迟休厌恶地将男人的手甩开,大步远去。
站在台上,迟休视线木然扫过人群。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活动终于结束,迟休疲惫地揉揉肩,杨沛仁则在一旁打量起寄语横幅。
“这什么意思?”杨沛仁一字一句念出横幅上诸多寄语的一句――
“花月无闲,山川怕见。”
迟休动作一顿。
杨沛仁仍在低声吐槽:“什么鬼,花朵和月亮没时间来看……高山与河流害怕见到?”
杨沛仁幸灾乐祸地指指横幅:“哟,看见没,黑粉到此一游。”
迟休没搭理他,径直上前。
清隽而稳健的字迹下方,一排小字在密密麻麻的黑字中极不显眼――
致,处秋。
迟休心下一颤,无意攥紧拳头,愣怔许久,提起裙摆向外奔去。
“诶你去哪?!”
高跟落地的脆响在大厅回响,人们都纷纷望向大步奔跑的长发女子。
穿过人群,迟休再次来到展厅外,此时夜色已然降临。
她模糊的视线茫然扫过诺大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