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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6)

作者:震早见·小D/蝴蝶君·小D 阅读记录

这样站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站得脚有些发麻,路人逐渐多起来,看他的眼光也越来越怪起来的时候,小七直直的往府衙去了。

一张薄纸,一抹朱笔,一两银子贿赂衙役通报,二两六钱也都包了孝敬师爷,从此乐籍户里再无小七。完完全全的,过去了。

所以就算进去的时候,被那眼露淫光的衙役摸了几把,也只会是最后一次了。

出了衙门,小七呆呆的看了那纸片一阵,便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他早已看过无数次,一笔糊涂帐,胡写的村子,和别的孩子一样的爹娘。毫无用处。

细碎的泛黄纸片,像染了姜的雪花一般,洒落在地面上。

身子里还有点不舒服,估计昨日那王老板想是最后一夜,不免努力了些。

小七反省,怪不得那些了路人衙役看到自己走路的样子,就能猜出个八九分。再迈开步,便十二分的注意着,腰,不能扭,步子,要大,抓包袱带的小指头,不能翘了兰花。

太阳已经升上半空,大街小巷,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串的,龙头莲子粥,逗小孩的风车儿,各式玩意吃食,多不胜数。小七穿行其中,看着琳琅满目的店铺毯子,深感这外面,又是另一番热闹。

每个人都会有梦想,小七的梦想就是以后能买一块地,盖间房子,再生几个小孩。

当然,这些要在帮寒江公子出来之后。

12

要赚钱,就得找个活干,可自己除了取悦男人,一没本事二没手艺,还会做什么呢?想来想去,给人当小厮仆童,倒恐怕能上手些。

可小七在城里大户门前门后旋了一圈,连几个王府后面也大着胆子去了,竟没一家要人的。大半天时日就这般耗过去了,小七灰了心,带着一身疲惫饥饿,在街边的一个小面摊要了碗阳春面。

暖暖的煎蛋香气,没有浓腻的油汤,也没有奇异讨巧的花样,是一般人家吃的东西。

面摊摊主是个和蔼的老大爷,花白着胡子,端面的手指骨节粗大,轻轻的抖动。

小七慢慢的吃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能干什么。

到结帐的时候,手伸进怀里空荡荡的,顿时慌了心神,天旋地转。

小七皱紧了眉,怎么也想不出掉在了哪里。大概他是决计不会想到,适才街上一个小化子撞的那一下的,他还不好意思的笑着拉人家起来!

二十两银票不翼而飞,那是寒江公子给他立身安命的保障,结果出来不到半天,就没了。

小七呆滞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还觉得新鲜的外界,一旦没了保障,就完全不是了那感觉,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强烈的恐惧。

现在他身上只剩下七分银子,面摊老大爷缺了颗门牙的干瘪嘴巴还笑呵呵的等着他付钱。

他打开包袱找那七分银子,手指颤抖着在少少的几件衣物中翻找,可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老天爷偏捉弄他,找了好一阵,就是没找出那已经少得可怜的钱来。

一直守在灶前的老大娘好像看出了什么,小心的问了一句:“小兄弟,你钱掉了?”

小七心里一紧,还在胡乱翻找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大大抖了一下:“我…您放心,面钱还有的。”他处于极度慌乱且脆弱的情绪中,好像没有钱的保障就不会被承认和他们一样似的。

老大娘在旧得补了几块补丁的围裙上擦了擦有点油的手,走了过来。小七更加着急的找着那点碎银。

“小兄弟,你别慌,好好找找。真的被偷了也没什么,一碗面大娘还是请得起的。”

“我…我……”小七吊得老高的心突然松了一下,僵着脸对老大娘笑了一笑,眼睛又立马酸胀起来。以前还老以为青袖公子胆小,原来现在的自己比他还厉害。这么点小事,两个怎么看也不会打人的老人家,自己居然也会怕。

心里一放松,手下也就得力不少,拨开一件天青色的袍子,那点碎银就露了出来。

“哟,”老大娘笑道:“小兄弟,这不,找到了吧!”

“嗯。”小七松了一大口气,腼腆的笑了一下,刚想低下头,突然想起之前提醒自己的事情,又把那笑拉大了些,这样才像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13

回春堂。

小七站在药铺外,望着黑底勾金的招牌,小心的踏了进去。

面摊的老大娘告诉他的,这儿要招学徒。她家隔壁的刘小山也在这里。

药铺张老板拨着算盘,头也不抬的问:“什么名字”

“小七。”

“今年多少岁?”

“十八” 。他报的虚岁。

张老板这才抬头看了小七一眼,道:“看来不过十五六。”顿了顿,眼睛把他身上衣物打量了一番,又道:“家里,还算殷实?”

小七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只低着眼讲:“不算。”

张老板的皱了皱眉,想家里拼着凑一件好衣裳出来找工的也有,便又问起其它:“之前可做过什么营生?”

“做过……做过小厮。”小七咬了咬唇,没预料还会问这个,心里一阵发慌,当过小倌的事,哪能让人知道!咬了好一会,才吐出后头一句。

张老板眉头愈皱,嫌他胆子小了,末了倒还算没赶他走,只给派了个晒药碾药的杂事儿做。

张老板一声小山,一个短打行头的男孩子从后头院儿里蹦了出来,领上小七就往后走。大冷的天,一身的活力,还冒着热气似的。

刘小山因着面摊大娘这层关系,一边拍胸脯保证:“小七,赵大娘就像我娘!她让照顾,你就比我亲弟还亲!谁欺负你尽管告诉我!”一边带小七到了住的地方。

几床被子一张大炕,简陋,倒还不至于寒冷。

药铺里学徒药童都是睡通铺的,学徒只有两个人,另一个叫谭阿良。

药童那边人多把炕挤占满了,小七来了也就和学徒的安到一起了。谭阿良听说有新人来,早把药煎在锅里便来打探,不过,他又哪能有什么怨言?顶多瘪瘪嘴,盯上几眼,再去给药锅添火去。

他们说是学徒,其实做的事也多是打杂,真正的东西不花银子是没人教的。不过像小七这样的药童,就明明白白只是个杂工,比学徒还低着一等。要不是老板吝啬炭火,哪轮得跟他们睡在一起?

小七很是不解,炕那么大,多了他一人也不会挤啊?这人为什么不待见他?倒是自己…有些害怕。

第一天晚上,小七反反复复,天快亮了才睡着。

其实他该很累的,刚放好了东西就被指派去药房碾药。碾药这活儿看似简单,实则十分累人,只能拿脚踩着铜药碾子前后推动,半天下来双腿早已酸痛不已。可毕竟做了四五年小倌,和男人睡在一张炕上,多少有点不适。

好在刘小山本就年轻心热,说话作数,真把小七当自家弟似的的照顾。

小七新来,是他领着他到处转,教他在哪儿打水洗脸,在哪儿晾衣裤,在哪儿可以摸点零嘴。

推了几天药碾子,小七脚磨破了皮,是小山找了药膏让他抹。一面里啧啧的笑:小七你那脚丫子怕是比姑娘家还娇贵!一面里巴心巴肝的跑去给老板好说歹说,暂时免了他碾药这活。

年轻人心性,没多久就混得熟了起来。三个人挤在一起,也就渐渐习惯了。

反正这里再没人知道他以前的事,再没人拿那种像要拔光了衣服的眼神瞧他。

只是谭阿良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儿看他不顺眼。不过他们平日里事多,一个在铺子上跟师傅,一个在后院晒药捡药,见面擦身而过,吃饭各有各处,晚上三人一人一床被子裹了,又有刘小山隔在中间,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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