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非花(131)
喜鹊瘪瘪嘴,却没有深究,而是话锋一转,低声说:“如今城郊的几乎人家此前就紧紧巴巴的,眼下更过不去了,我听说现下江匪也比以往多了,都是西边百里开外的人受了灾活不了了才做的盗,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乱子,咱们这些日子还是太平点,能忍则忍吧!”
远志惊疑:“真到了如此田地了?”
“可不是,这几日连米都涨了,原本我今日是要去囤一些回来,不成想被门口两个瘟神堵了去路。”
“你怎么都没和我说?”
“谁知道他们还在呢,我见你回来路上平安无事还以为他俩走了呢。”
远志泄气地坐下:“这天下难道真的要乱么?医馆也出了事,家里也有事,这情形,总觉得很不妙啊。”
“医馆又怎么了?”
远志将医馆的前前后后一顿倾吐,喜鹊从头听到尾,也是怨愤难消:“这手也太脏了,那李大夫就这样认了?”
“不认还能怎么办呢?”
喜鹊叹了声,又惊恐道:“姑娘,带走姑爷的人,该不会是同一批吧?”
“不能吧,一个是太医院,一个是书院先生,哪儿都不挨着呀。”远志自我安慰:“况且太医院的人手段阴毒,但门口那两位,我见着还不至于这样卑鄙。”
“那,姑娘我们怎么办?”
远志想了想:“你先去睡,我再等等,明日若他不回来,我再想别的办法。”
“要等,我也陪你一起等。”喜鹊执意留下,远志无法,便和她对坐说了会儿话,长夜漫漫,这时候也只有茯苓还睡得下。
她直到夜深也还是辗转难眠,心里想了一万种可能,有好有坏,明知自己吓自己,脑子却还是挺不住乱想,结果就成了快到晨光微熹时才眯了一会儿,醒来时,比她以往要去天一堂的时候还早,也不知这一觉算不算睡了。
远志知道陈洵当晚没回来,她火速起身,更衣洗漱,灶上蒸了馒头糕点,已经到了陈家该吃早膳的时候。
“子道还没回来吗?”远志走到厨房问。
“没有。门口那俩人也还在呢。”
远志一大早吃了口晦气:“过分。”转身又要找他们理论,两个大男人跟柱子似的杵在门口,让邻居街坊怎么想他们?
厨房忙活的喜鹊抬眼一看门外人不见了,慌忙放下筷子赶紧走出来,见远志倏然开门,已是满脸阴沉之气。
喜鹊本要高声去劝,却听远志说:“两位壮士,站了一天了,可要给你们倒碗水来?”
那两位门神眼见着就是有点功夫底子,一晚上下来,还是挺拔英姿,听见远志开门说话,一时愣了愣。
“一晚上在门外站着,看着我们不让出门,恐怕肚子也饿了吧,白馒头和咸菜也有,或者还是想喝稀饭?我瞧着倒不如进来吃点?”
喜鹊在一旁看着咋舌,没想到远志脸色一变,倒是怀柔起来。
“卑职不敢。”两人一板一眼,倒把远志衬得像个不安分的妇人。
“也行……”远志清高地看了他俩一眼:“喜鹊,给两位壮士倒两碗水。”
转眼喜鹊端了两个碗,里面一半滚一半凉,正好温吞吞的捧在手里很舒服,她递上餐盘,两人才伸手接过,仰头豪饮,眨眼的功夫,碗就见了底。
远志瞧着心里也唏嘘,果真都是奉命行这种事,就没有甘愿的,她倒是语重心长说:“我见你们气宇轩昂,虎虎生风,等闲不能比,来盏石街堵门,就为了看住我们几个妇孺,不觉得这活干得也挺没意思的么?”
一语说到人心事,可见是骄傲的人,可这种人讲义气,轻易开不了口,便没有接远志的话。
“喜鹊,再给壮士盛一碗水,再拿两个白馒头来。”远志见两人不说话,冗自吩咐。
“夫人,卑职有要务在身,不便收您恩惠。”
“两个馒头也算恩惠?你们主子这么悭吝吗?我不过是看不过去让你们卖命的人罢了,好端端的放着你们两个不重用,西边有灾民,东边有海盗,威风健勇的少年郎不为国杀敌为民请命,白白在这里荒废青春。”边说边将馒头往两人手里塞:“吃啊,我一口都还没吃,就给你们送来了,怎么还怕我下毒?”
两人慌慌张张咬了一口,听远志继续问道:“壮士老家可是桃源?”
他们倒是一惊,抬眸看了远志一眼,点点头。
“年纪看着也很小,十九?二十?”
“我过了正月才二十,他已经二十有二了。”
远志轻叹一声:“父母都在老家?”
“嗯。”
“我父母也在老家,西边闹事,也不知会不会波及他们……令尊令堂可还安康?”
提到父母,两人的脸上才终于闪过一丝苦涩,方才显得像个普通人:“还算硬朗,又是一身沉疴,儿女不在身边,难免不便。”他们终于放了软话。
“你们主子既然器重你,为何不能准你们长假,好回去探亲,或者把令尊令堂接到金陵来,不也能好生照顾?”
男人苦笑:“哪儿那么容易呢。近几年事务繁忙守备大人……”话到此处还没说完,男人就结结实实被身边兄弟踢了一脚。
但远志听明白了,两人是金陵守备的人,由此可见陈洵是被谁带走。
可是陈洵一介书院先生,和守备又有什么瓜葛?她回想过往,又念起江州的事,她以前猜测知州当过陈洵的学生,或者与他同门,如今难道连守备大人都与他有师徒之情?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远志暗自揣度间,一辆马车匆匆驶来,在陈宅门口停下,远志和两个守卫抬头望去,车帘掀起,陈洵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