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江南(76)
她娇声怒道:“要走,你就走远些,真是……”
她果然还是厌弃他的吧,罢了。
他起身,轻声离开了她的房门。
最后,她的语气软了下来:“早些回来,我寻人问了,下月初七,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外头没了声音,沈舒以为他正在和她置气,怪她不相信他。
“真是个糊涂脑袋,我几时说过不信他了?”
入夜微凉,庄子里的茶树长了一茬又一茬,也亏得南方的气候养人。
沈舒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已经工作到了晚上八点了,这个时候饭菜都应该凉了。
沈舒扶着红木扶手下楼,整个沈家忽然间冷清了不少。
他该不会真的回了重庆吧?
沈舒不由得担心起了秦宴,他是整个淞沪之战唯一幸存下来的人,蒋介石还会信任他吗?就算是信任,他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重新获得蒋介石的信任?官复原职大抵是不可能了。
沈舒又开始担心,此去重庆的路上,他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
奇怪,她去担心他做什么?
“小姐,您下来了,我去敲了好几次门,没人响应,我拿饭菜给您热热。”
刘管家心疼地看着沈舒,现在的沈家全靠一个沈舒支撑着,她承受的压力不是他可以分担的。
“先不忙,我姐姐呢?”沈晚心虽说以前胡闹了些,也不会超过下午六点回家,更遑论现在到了八点依然不见人影。
刘管家摆了摆头:“方才我打电话询问过何导演了,说是和金先生吃饭去了,这会儿估计是和金先生看烟火去了。”
看烟火?
这个倒是有可能。
“小姐,大小姐如此信任金先生,她看人的眼光应该不会错的。”刘管家宽慰道。
“我去热热饭菜。”
刘管家也有一些心神不安,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人影了,不知是不是又去了赌场。
沈舒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宴会上打包回来的饭菜足够沈家吃上好几天。
沈舒脱开一只基围虾的外皮,缓慢放入口中。
连连吃了两碗米饭,沈舒才觉肚子里有了东西。
“刘叔,快到惊蛰了吧。”
“是啊,上海的局势变化莫测,谁也不知道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哎。”
沈舒笃定道:“是中国共产党。”
刘叔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也希望如此,可是,共产党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日本人的装备精良,而他们共产党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天幕忽然打起了雷,银色的长蛇游走在黑云之中,偏偏没有降下来一滴雨。
老人常说,雷声大雨点小,多半是人有冤情。
沈舒内心的不安更加重了。
“刘叔,找些人去寻晚心姐。”她总不放心。
刘叔应了下来。
上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沈舒揉了揉眉心,又到了该换药的时间了。
约莫夜晚十二点,沈晚心六神无主走到了沈家门口。
沈舒打开窗,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沈晚心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她的眼神空洞,身上黏着恶臭,连发根都是湿漉漉的,身上的红裙子被撕扯了一半,只挂着残布遮住上半身,手臂还残留着红色的扯痕。
刚好刘子行看见了沈晚心,正想上前打招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沈晚心你……”
“别碰我!都说了别碰我!”
沈晚心惊恐看着周围,蹲下来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看到这一幕,刘子行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哪个王八蛋干的?看我不削他!”
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上的人,竟然被人欺负了,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一个无能的表现。
沈晚心披散着头发,前方的路是如此黯淡,黯淡到她没有勇气走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情!呜呜呜……”她无力瘫坐在地上,这一刻,她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冻结了。
这个世界,冰冷得厉害。
沈舒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走出来,她的手中拿了一件碧色的披风。
“姐,交给我。”
“刘子行,留下来照顾我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废了你。”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却给人一种强势服从的感觉。
“这种事,你一个弱女子过去,不是白给吗?听我的,我至少还能打两个人。”
刘子行炫耀自己并不明显的肌肉。
“晚心姐,告诉我,是谁干的。”
沈晚心现在六神无主,一句话也不想说,但她知道家人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我不知道,好多人,我就上了个厕所,他们把我按在水龙头下,他们都带着面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沈晚心的情绪快接近崩溃了。
沈舒轻轻拍着沈晚心的后背,余光瞥见了沈晚心膝盖的那一抹长长的血迹,那里并没有伤口。
“放心,有我在。”
秦宴离开了沈家,她做起事还真有些不方便。
。”
山本さん ——
这不是山本先生的意思吗?
“晚心姐,你们去的餐厅是……”
“法式餐厅。”
法式餐厅,山本先生?
“对了,他们说要把我抓去当慰安妇,当时我打碎了花瓶逃了。”沈晚心抽泣了一声,下半身的不适让她感觉自己肮脏罪恶,心中总有一团挥不开的雾霾,时不时刺痛她的羞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