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人醒(27)
余微微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看着她嫣然一笑,“那我也太幸福了,能跟女儿处成姐妹,一起吃饭逛街喝酒聊天,这一生知足了。”
想着何以安酒后胃口定然不佳,余微微便用煎鸡蛋炖出一碗乳白的汤底,细软挂面煮到软硬适中,再烫了几片脆嫩的生菜放在面汤里,又配了一盘酸甜微辣的凉拌木耳来开胃。
何以安一碗面吃的精光,连汤都不剩,吃完了躺在椅子上撸着肚子。
“好舒服啊。”
余微微小口小口地喝茶,笑得梨涡浅浅,静静地听何以安酒足饭饱后的感慨。
“微微,你说得很对,吃吃喝喝别想太多,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你看你这一碗面,把我心里的褶皱都撑开了。”
“我说过吗?”
“说过啊!你说得话我很多都记得呢。”
“那我还说什么了?”
“健健康康,大大方方,家中有粮,心中有光。”
“哎哟,孺子可教也。”
何以安看着余微微粲然一笑,“那是!我这儿也有一句:无所吊谓,不结婚,不生子,小病就治,大病就死。”
余微微也乐了,端起手边的茶杯去跟何以安碰杯,“豁达。”
两人将杯内的茶一饮而尽,笑作一团。
陈老师晚饭后照例是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散步,回家洗漱后便在书房看看书,赏赏字帖。
这会儿手里拿着书本,看着桌上震动着的手机,老花镜下的眼睛眨了眨,狐疑了片刻。
“喂?这么晚找我聊天,少有啊。”
沈卿辰轻不可闻地一笑,“没打扰你睡觉吧?”
“看书呢,怎么?有事情?”
果然,知子莫若母。
“是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陈老师听他语气格外认真,便也端正了坐姿,拿下老花镜。
“说吧。”
“我想……等手上这个课题做完,回苏州去。”
陈老师把书合上,眼镜搁在一边,“你是说辞职回苏州?”
“对。”
陈老师沉默了两秒,“这事儿你跟微微说了吗?”
“还没有……我思来想去,做这个决定,最应该先跟你报备一下。”
“哦?你刚刚说要跟我商量,现在又说跟我报备,所以,你到底是来通知我呢?还是来征询我的意见呢?”
“您这会儿别跟我抠字眼行吗?”
“这可不是抠字眼,两者区别可大了。说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对自己挺失望的,读书时感觉自己是天之骄子,进入中科院后泯然于众人,三十多岁一事无成,默默无闻。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哎,这锅我不背啊!你读书时我没有觉得你是天之骄子,现在也没有觉得你一事无成。”想想又说:“科研工作本来就是一条孤独的路,要耐得住寂寞,抵得了诱惑。你向来稳妥,不至于这么急于求成啊。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吧?你这么想回来,还是因为跟微微聚少离多的缘故,对吧?”
沈卿辰失笑,“这也是一部分原因。”
“你骗谁呢?我看这才是主要原因吧?”
“妈。”
沈卿辰突然这么叫一声,陈老师也郑重起来。
“那天小姨带月儿来吃饭,我看出来微微很喜欢小孩,但是以我们目前的状况……微微想要的很简单,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是她从小就求而不得的东西,直到现在,她也依旧没有得到,等着她的只有分离跟等待。我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实现自己的梦想。”
陈老师沉默良久,终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这样讲可能有点自私,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让微微来北京?”
“有可能吗?毕竟她的工作调换起来比你容易很多。”
“如何衡量容易与艰难呢?微微坚守用文字传递力量的初心不亚于我期待课题能研究出成果的渴望,何况,来北京就意味要她放弃这些年靠自己得来的一切,从零开始,我于心不忍。”
陈老师又是一声叹息,“是啊,微微要是去了,你们光是车子房子这样现实的问题,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呀。”
“既然如此,你自己想定了就好,人生路漫漫,有情好之时,便有情淡之时,你如今新婚燕尔,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得都是你心甘情愿才好,别等以后再来埋怨微微,到时候我可帮理不帮亲。”
陈老师这样说,仿佛帮沈卿辰卸下心头重担,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真有那天,你帮她就好,不用帮我。”
“那你计划是什么时候回来?”
“具体还不知道,手上这个课题做了一年多了,估计今年能结束吧,总要有头有尾才行,等这个课题结束,我再提离职。”
“好吧,你还是要找个机会跟微微提一提才好,这种事情不能搞什么惊喜,我怕你会把微微吓到。”
“嗯,我心里有数。”
周一,余微微在单位整理稿子,金教授的画册正在按部就班地推进。余微微闲暇时总会忍不住读上一读,每每总被教授诙谐幽默的诗画逗得一乐,沉下心来一想,又总能领悟到那平易近人的水墨丹青中流露出的禅意和智慧,叫她读起来就欲罢不能。
蔡老师手上正在排版的关于苏式园林的画册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余微微想着自己虽然身在苏州,却很少去园林中细细观赏,哪天定要叫上何以安一起去逛遍苏州的园林,让她这个专业人士给自己好好当一回向导。
午休时间余微微也没去饭堂,她早上起的早,尤其惦记以前在餐厅吃过的一口爽三文鱼菜饭包,便自己依样画葫芦做了一份带来公司,这便是自己的午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