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111)
“你既然都说了我是他弟弟,你就应该明白,我大哥绝不可能往我的身上种蛊。”杭七愤恨道。
“那可不好说,”孟寰笑了,“你们十三羽手段狠毒,哪里管什么兄弟姊妹?或许他真的在你身上种了蛊呢?”
“你!”杭七瞪圆了眼睛。
“给这位军爷赐剑!”孟寰扬声道,他看着悲愤交加的昔日故友,敛去了眼中的一丝悲伤,“死不死由你,但傅召元有没有嫌疑,可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深夜露重,塞外的四月依旧寒凉。
当风吹过杭七的脸颊时,他抬起头,对上了杭六那双至死不瞑的眼睛。
而这风,就好像是义渠狼那粗糙的手,蹭过他身,告诉他:“别怕,来吧。”
“大哥,”杭七叫道,“你说得对,你我这条命是将军给的,是时候还回去了。”
地上杂草卷起,一阵西风过境。
杭七咧开嘴笑了,他捡起剑,挺直了身体。
傅徵在梦中一脚踏空,身体急速坠落,迫使他瞬间恢复清醒。
一只手正停在他的颈边,不知是不是要为他擦去顺着脸颊淌下的冷汗。
“仲佑?”傅徵迷茫地看着眼前之人。
祁禛之收回了手。
傅徵偏过头,看到了小炉上温着的药汤,闻见了一股安神香的味道。
“孟少帅让我送你回来休息。”祁禛之说道。
傅徵“啊”了一声,刚从昏睡中醒来的思绪还很凝滞,他看了看静谧的暖阁,有些疑惑:“杭七呢?他不在家吗?”
祁禛之低垂双眼,没说话。
傅徵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把抓住祁禛之的手:“是不是孟伯宇把他带走了?”
“是。”祁禛之没隐瞒。
傅徵顿时急道:“杭七那几日一直跟在我身旁,他肯定不会是毕月乌的人,孟伯宇怎么会把他带走呢?”
“例行询问而已。”祁禛之回答。
傅徵看着祁禛之那张平静又冷漠的面孔,心下一凉:“仲佑?”
祁禛之起身把药端到了床头:“喝药吧。”
傅徵张了张嘴,愣愣地看着面前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陌客的年轻人。
年轻人薄唇紧抿,一双本应多情的桃花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仲佑,你是不是……在怪我?”傅徵喃喃问道。
祁禛之偏过头,将傅徵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既然醒了,那我就回要塞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仲佑!”傅徵踉跄着下了床,扶着楼梯,一路追下暖阁。
“仲佑,”傅徵叫道,“你阿娘的事,我当真不知,我若是知道,绝不会伤了她……还有,还有……”
傅徵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杭六害死了白娘,白娘之死不过是无端之祸。
祁禛之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漠然道:“她死有余辜,将军不必自责。”
傅徵定在了原地。
暖阁下守着两个孟寰亲兵,其中一个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傅徵,随后抬手挡住了欲追出门的人:“将军,少帅不许您出去。”
“仲佑……”傅徵无力地叫道。
但祁禛之置若罔闻,只给了傅徵一道无情的背影。
傅徵在门口坐了三日。
三日中,有人送饭,有人送药,江谊会来按时把脉,屋里的仆妇来往如常。
但不见杭六杭七,也不见王雍,更不见祁禛之。
一直住在厢房的白银会隔三差五蹭到门边,和傅徵说两句话,那看上去冷酷的门卫倒是从未阻拦过。
傅徵起初会求他去要塞,为杭六杭七送些吃的,后来又会求他去找祁禛之。
白银一口应下,但回回都会被拦在要塞之外。
于是,傅徵便也不再强求了。
到了第四日,闻简来了。孟寰留下的亲卫没有拦他,直接放人进了暖阁。
傅徵正坐在窗下,盯着面前的一鼎香炉出神。
“将军?”闻简抱拳道。
傅徵如梦方醒:“你怎么来了?”
闻简笑了一下:“我代少帅来看看您,知道您一直病着,少帅挂念着呢。”
傅徵垂下双眼,轻轻一点头:“多谢。”
闻简多有不忍,在原地张望了一下,又问:“一切都好吗?若是缺少了什么,可以跟楼下的将士说。”
傅徵还是方才那副神情:“一切都好,劳少帅挂心了。”
闻简轻咳了两声,面上有些尴尬:“将军,如今这样,少帅其实也不愿意,只是因杭六之事,这屋里的人都得清查一番才行。等清查完了,自然就没事了。”
“我知道。”傅徵出奇的好说话。
闻简准备的词一个都没用上,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徵突然开口了:“杭六杭七在要塞还好吗?”
闻简一滞,他动了动嘴唇,心中发虚:“都好。”
“王雍呢?”傅徵又问,“他年纪大了,现在晚上冷,还是叫他回来住吧。”
王雍与敦王关系匪浅,傅徵回来前,他便被孟寰的手下押进了要塞。
如今,杭六杭七已化作了秃鹫的盘中餐,王雍倒是不知安危,闻简没见到人,但心里总觉得凶多吉少。
自然,他当着傅徵的面不能这样说,只能搪塞道:“我会照看着,等问完话了,就回来了。”
傅徵一抱拳:“多谢闻将军。”
“不敢不敢。”闻简出了一头热汗。
傅徵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祁二公子呢?他怎么样了?”
“祁二公子跟在少帅身边,也很好。”闻简这回倒是照实了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