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142)
风过林梢,枝叶轻动,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封绛略有些不好意思道:“祁二公子,言重了啊。”
祁禛之冷漠地看着封绛。
白银在一旁颤巍巍道:“我,我家二哥不卖身!”
封绛失笑:“祁二公子,你也知道,那赤练郡主是个看不见人的瞎子,你不过是去接近她,试探分毫,怎么能说是卖身呢?”
“试探?”祁禛之戒备道,“你打算让我怎么试探?”
封绛摸了摸他那光溜溜的下巴,沉吟了片刻,回答:“据我所猜测,赤练郡主失了得心应手的属下,近日必会招新。你趁此机会接近她,一叙前情,求她收留你。顺便嘛……帮我打探一下,从前落在虎无双手里的北卫传国玉玺如今在哪里。而且,你还可以问问她,知不知道这位小兄弟身上的袭相蛊怎么解。”
“问她?”祁禛之呵笑一声,“问她不如问你。这样吧,让我帮你也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那就是先把我堂弟身上的蛊毒解了。”
封绛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祁二公子,虽然我擅长驱使袭相蛊,但如何解子虫,还真不知。对于我们这些刀尖舔血的人来说,子虫无解,除非身死。不过……赤练郡主知不知道如何解蛊,那就不好说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小丫头比十三羽还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祁禛之奇道。
封绛一笑:“祁二公子,赤练郡主在虎兄身边的日子很久,对于北卫宫闱秘闻,知道的兴许比我多。”
阿纨是虎无双“名义上”的小妹,虎无双又是北卫贞帝“名义上”的孙儿。
可都是“名义上”,他们难道真和北卫皇亲有什么联系吗?
十三羽是万寿宫里的死士,封绛既然这么说了,那岂不是证明,虎无双或许并非只是空有虚名。
见祁禛之不说话,封绛眉梢微微一挑:“祁二公子,除此之外,我还可以附赠你一个秘闻。”
“什么秘闻?”祁禛之仍未放下戒备之心。
封绛不疾不徐道:“公子,你可知那位叛了国的敦王殿下生母是谁?”
敦王,生母不详。
据说是当今皇帝就蕃时,潜邸里的小丫鬟所生,当然,还有民间传闻,说敦王生母是个胡漠女人。但这些都是没影的话,从未有谁真的去考证过。
祁禛之过去也曾好奇,想要问问傅徵他到底知不知道谢寒衣的亲娘是哪尊大神,但傅徵一向很有口德,从不在人背后议论是非。祁禛之努力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三七二十一来。
眼下,听封绛说起,顿时又勾动了祁禛之心底的求知欲。
可封绛故意拿腔作调:“你先答应我,我就把此事给你娓娓道来。”
祁禛之耐着性子:“我若是答应了你,来日在那赤练郡主的手下有什么好歹了,你难道能飞身去救我吗?”
“救你恐怕是不能的,但好歹应该也是不会有的。”封绛讲话总像唱曲儿,慢慢悠悠,抑扬顿挫,仿佛过去做的不是死士,而是北卫宫里的伶人。
祁禛之学着他的语气反问:“那封兄,这又是为何呢?”
封绛笑了笑,他一抖袖笼,从中甩出一卷工笔画来:“实不相瞒,祁二公子,那赤练郡主已经找你好久了。”
祁禛之打眼看去,就见一副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展开在自己面前。
画像上的人眉目锋利,俊美无双,一对桃花眼,脉脉含情,不是他祁二郎又是谁?
这玩意儿画得比挂在天奎城下的通缉令要逼真多了。
“真好看啊……”见了漂亮男人就双眼发直的白银喃喃赞叹道。
祁禛之劈手夺下画,不可思议道:“这是那个瞎子画的?”
封绛笑吟吟回答:“赤练郡主特地寻来了哨城最出名的画师,又请身边一位见过你的婢女,描摹出了这么一副画像。看看,是不是惟妙惟肖?”
祁禛之欲言又止,心里颠三倒四地想了半天,头一回有些后悔跑来了哨城。
封绛收走画像,喋喋不休:“所以,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猜赤练郡主也定舍不得要你的命。我时常被拘在贺兰铁铮身边,无法接近她。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有得天独厚之优势,近水楼台之便利,所以……”
“我答应了。”祁禛之打断了絮絮叨叨的封绛。
封绛一愣,旋即大喜过望:“善哉善哉,祁二公子与人便利,就是与己便利。”
“少说废话,”祁禛之一摆手,“告诉我,敦王的生母是谁。
谢裴的生母阿央措,在封绛口中,成了贺兰铁铮要挟他离间四象营、里通外国、两面三刀的筹码。
就好像,自小养在傅徵身边的大皇子,成了个不要太极宫里荣华富贵,一定要在意北卫末代皇后身边侍女死活的大孝子一样。
他见过阿央措几面?
他吃过阿央措的奶吗?
他生死关头是阿央措救下的吗?
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太不合理了。
祁禛之听得是眉头直皱。
“祁二公子,”封绛郑重道,“我不光知晓敦王生母的身份,我还知晓她如今依旧活着,而且就在贺兰铁铮的手里。我明白,你来哨城第一件事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兄弟解蛊。第二件事嘛……应该就是找寻敦王的下落,了解当初威远侯被下诏狱一事了。等你找到赤练郡主身边的传国玉玺,一切就都有了答案。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上哪里去寻敦王的生母。有了他亲娘,还愁找不到本尊吗?”
离开总塞,前往哨城的一切目的一览无遗,若非他如今活动灵便、思维敏捷,祁禛之几乎要以为,封绛也在自己身上种上了袭相蛊,做了他肚子里的蛔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