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150)
“秦庄是‘北闻党’的人,陛下如今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他们的帽子革了吗?”傅徵不想深究往事,他推开了谢悬的手,冷冷问道。
谢悬一笑:“此事不仅关乎‘北闻党’,当初那个卷了税银的官商,买的是胡漠人的细粮,而官商的儿子,就是胡漠女人的种儿。这么一个人,被轻易安插进了禁军十卫中的京畿大营里,还整日跟着忠义侯的弟弟,你觉得,我能仅仅只革李绍文和姜顺的帽子吗?当然,据我了解,李绍文和姜顺对这事也不清楚,他们只是想整垮威远侯,并不在乎我朝文武中,有多少成了那帮蛮子的眼线。”
傅徵眉头紧锁:“这就是你让姜顺巡边的原因?你想试探他?”
谢悬轻哼一声:“试探的结果是,姜顺就是个不入流的蠢材,若是蛮子眼线都是他那样的货色,我看胡漠早就该亡国灭种了。”
“所以呢?今日演这出戏给我看是为了什么?想让我赞赏陛下您行事高明吗?”傅徵冷笑,“陛下确实高明,早在威远侯落难时,您应该就已经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但还任由‘北闻党’的栽赃陷害。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谢悬叹气,他抬手抚过傅徵的脸:“你这样误解我,我真的很伤心,阿徵啊,我是一国之君,我有很多迫不得已。”
傅徵躲过了他的手,起身向里间走去:“陛下的迫不得已不必和我说,我只是陛下圈在行宫的下人而已。”
谢悬笑了:“阿徵,若我同意放你出去,让你去查这个案子呢?”
傅徵一顿,回身皱起了眉:“什么?”
谢悬背着手,慢慢踱步到傅徵面前,在他的眼角飞快亲了一下:“你不愿意吗?”
傅徵没说话。
“如今,在旁人眼中,李定巍一案不过是党争,隐在暗处的人尚未察觉,若是趁此机会,捉住幕后黑手,或许,你的祁二郎就能顺利回来。”谢悬笑着说。
“好。”傅徵没再犹豫,“我查。”
当夜,京畿三卫的南衙门灯火长明。
闻简身披甲胄,带着跟随自己从四象营来京的亲兵,将禁军从上到下,翻了个底朝天。
李定巍乖乖交出了账房里剩余一千二百五十两税银,和三卫之中的一对比,果然,分毫不差。
当初那个被所谓“官商”塞入禁军的“纨绔”被人押到了南衙门下,闻简向上一抱拳:“将军,就是他了。”
傅徵未束甲,倒是难得换上了一身玄青色朝服。那花钱捐了个军职的都尉一见这身衣服,就先额角一跳,隐隐意识到面前这人不是为了李定巍私吞军费一案而来。
“他叫什么名字?”傅徵问道。
闻简回答:“姓金名子阳。”
傅徵看了看这人的脸,没说话。
闻简一踹金子阳的膝盖窝:“见了傅将军还不行礼?”
这人听到“傅将军”三字,瞬间狠狠一颤,忙跪倒在地,要三拜九叩。
“哎,我又不是皇帝,别拜我。”傅徵寻了把椅子坐下,“你爹叫什么名字?”
金子阳一定:“我爹?”
“就是那个给你花钱给你捐官的‘父亲’,他是你亲爹吗?”傅徵问道。
金子阳脸上血色渐渐褪去,他直勾勾地盯着傅徵,不说话。
闻简有些发怵,上前挡在了傅徵面前:“问你话呢!”
“哎呀,闻将军,你让开些。”傅徵抬手就要去拨闻简。
而正是此时,那“金子阳”忽地鼓起腮帮,从口中喷出了一枚小小金针,直冲傅徵而去。
“将军小心!”闻简当即就要以身为盾去挡。
可下一刻,他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问疆出鞘,竟当空将那金针一劈为二。
“掐着他的下巴,小心他咬舌自尽!”傅徵叫道。
几个小兵迅速上前,捏住了“金子阳”的喉咙,扒开了他的嘴。
“哎呀,你们胡漠人,就是爱搞这套。”傅徵收了剑,缓缓坐下,舒了口气,“闻将军,你真是要吓死我,万一他伤了你怎么办?”
京畿三卫的新晋左将军,闻简,红着一张大脸,诺诺笑道:“属下担心将军来着。”
待等把这人五花大绑好,专门从天龙卫赶来的刑师也到了南衙门。
傅徵不搞利诱那一套,直接让刑师上手威逼,开始刑讯。
“还是将军跟胡漠人打得交道多。”闻简在一旁恭维道。
傅徵叹了口气:“省省你那哄人的本事吧,我又不是孟伯宇。”
闻简尴尬:“将军教训的是。”
傅徵慢条斯理地点茶,还很好心地为闻简倒了一杯:“润润嗓子?”
闻简忙双手接过:“将军气色看着比在边塞时好了很多,钟老夫人着实妙手回春。”
傅徵笑了:“你的意思是,江先生是个庸医了?”
“没有没有。”闻简在三伏天喝凉茶喝出了一头热汗。
恰此时,那“金子阳”的一声惨叫打断了闻指挥使持续性地拍马找不对角度,他忙不迭放下茶杯,去瞧瘫软在地的人。
傅徵站起身,越过他,淡淡道:“谢青极调教出来的人,果真下手够狠。”
天龙卫刑师拱了拱手——他是个被人割了声带的哑巴,无法对傅将军直呼陛下大名这事表达诚惶诚恐。
“如何?”傅徵很关切地弯腰问道,“我听李将军说,自你做了这都尉后,或多或少,往禁军中带了不少人,名册有吗?”
“金子阳”点头:“有。”
“除了禁军之外,其他地方可还有你的手下?”傅徵又问。
“没有,”这“金子阳”闭了闭眼,“我……只负责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