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27)
他心中嘀咕,谁记得这“厉鬼”?总不能是那位送自己兵书的病秧子吧?
结果,下一秒,这人便拿起了祁禛之方才放在桌上的玉佩,用他那细长的手指摩挲了起来:“他当真记得我。”
祁禛之瞬间奓起了一背汗毛。
那人怎么谁都认识?连这塞外雪山脚底下的“厉鬼”都和他有交情?他居然还说自己是屠户的儿子?屠的是谁?总不能是胡漠王吧?
胆大的祁二郎于是决定主动发问,他道:“慕容兄,您说的……难道是冠玉郡天奎镇城北屠户家的儿子傅小五吗?”
一听这话,慕容啸更加欣喜若狂了,他连声道:“正是正是,他居然真的向别人提起过我……”
祁禛之顿时语塞了。
慕容啸把玉佩攥进掌心,一双凤眼带笑地打量起祁禛之:“你是来为他寻药的。”
这人语气笃定,似乎比祁禛之还了解傅徵的状况。
祁禛之只得点头:“没错。”
慕容啸攥着玉佩,一脚把还跪在地上的曲商客踹到了一边,自己则悠闲地坐了下来:“天蠺草就在我这里,你既然想要,我可以送你。”
祁禛之一愣,这么简单?
慕容啸接着悠悠道:“但是,这块玉佩得归我。”
祁禛之本想一口应下,但转念又觉不太合适,毕竟那玉佩是给自己的,若是就这么转手送了别人,怕是不体面。
这会,祁二郎倒是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刚拿到玉佩时,想着赶紧当掉换跑路钱的事了。
“怎么?怕人家怪罪吗?”慕容啸笑道。
祁禛之一拱手:“慕容兄,您若是真想要,不如跟我去一趟天奎。这玉佩并不是我的,我不好做主擅自送人。等您随我见了……”
“我若是能见,不早就去见了,何必等到今天。”慕容啸敛起笑容,厉鬼似的脸上平白添了一丝冷峻,“我进不了你们南兴北关。”
祁禛之一僵,不知该如何答这话。
“就这么定了,”慕容啸的冷峻只维持了片刻,他便又咧开了那张猩红的血盆大口,“玉佩归我,天蠺送你。”
祁禛之别无他选。
不多时,慕容啸的手下呈上天蠺,祁禛之仔细分辨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向慕容啸道谢:“既然是故人,不知慕容兄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回去?”
慕容啸那狭长的凤目一动,语气竟出离正常起来,他说:“告诉小五,若是撑不下去了,就去找我,我还在金磐宫等他。”
金磐宫是什么地方?祁禛之从没听说过。但他并不发问,短短一天,放荡不羁的祁二郎已快要耗尽自己毕生的礼数和忍耐了。
因此他只答:“好,我记下了。”
说完,祁禛之揣着包好的天蠺,转身就走。
慕容啸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你有没有看过我为他画的塞北江山图。”
祁禛之一定,塞北江山图?那副夹在兵书叠层中的画是他画的?
也对,子吟的书,里面的笔记兴许也是子吟的。
可是,这人为什么说,那幅塞北江山图是他为那姓傅的画的?画上的人不是……
祁禛之思绪微微一滞,他回身抱拳道:“慕容兄所说的画……我不曾见过。”
慕容啸轻哼了一声,立刻对祁禛之这人失去了兴趣,只顾专注地抚摸起那枚玉佩来。
祁禛之被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扫得头发发紧,匆匆告辞。
等人走远了,这位有着狭长凤目和血盆大口的“厉鬼”不紧不慢地将玉佩挂在了自己身上,抬脚一踹还跪在旁边的曲商客:“滚起来。”
曲商客应声爬起,探头缩脑地站在了慕容啸的面前。
慕容啸似乎是懒得与他讲话,只抬手指了指,外面的手下便心领神会,为曲商客送上了剩下的一万两黄金票。
曲商客诚惶诚恐:“圣子,这草药您都送给别人了,我这……”
“本就是要送给他,中间转了几道手无所谓,你只要帮我弄来我需要的子虫和母虫就行了。”慕容啸笑容一顿,“还有,圣君并没有认下我这个圣子,不要这样叫我。”
“是,”曲商客一哆嗦,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贺兰将军。”
“贺兰将军”慕容啸起身掸了掸衣上灰尘,指尖停在了那枚玉佩上,他轻飘飘道:“南兴,连一个傅召元都保不住,还拿什么来保住他们的江山呢?”
冠玉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祁禛之也踏着这场雪,回了天奎镇。
暖阁炉火烧得劈啪作响,祁二郎进门时,傅徵正靠在火塘边烤糖饼,诱人的香甜味糊了上楼的年轻人一脸,他披着满身风雪窜到傅徵身边,惊喜道:“你还有这本事呢?”
傅徵吹了吹糖饼上的炉灰:“来尝尝?”
祁禛之解下狐裘,也不净手,抓起滚烫的糖饼,就要剥皮。
傅徵一敲他的脑袋:“先去擦手。”
祁二郎被傅将军敲得一缩脖,灰溜溜地由杭六拎去洗手洗脸。
杭七凑到傅徵身边,将祁禛之带回的天蠺送到了傅徵眼前:“看上去跟江谊天天摆弄的草药没什么不同嘛,这玩意儿真能救命吗?”
傅徵也瞧了一眼:“我又不懂,祁二公子检查过的,那想必是没有问题了,拿去给江先生吧。”
正在里间擦手的祁禛之大叫起来:“让江先生好好再查查,我怕那咧着大嘴的白面阎罗居心不良!”
“什么咧着大嘴的白面阎罗?”杭七奇怪。
祁禛之脸上挂着水珠探出半个脑袋,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傅徵:“就是卖给我天蠺的那人,他说他叫慕容啸,还认得你。”